一句话,车内安静下来,四人好似皆陷入沉思中。 颜煕瑶思索的是:他俩如此的落魄模样还是不要惊动过多人,走路回去,酉时亦能到达。 只是,他们丢了多半天,为何无人寻找他们?甚为奇怪。 马车过了城门,芸惠喊停车。 孔良生流露出满眼的不舍。芸惠拎着包裹,似乎有话要讲又碍于其他二位,只淡淡扫了一眼颜煕瑶和李漠,便迅速下了车。 颜煕瑶柔声道:“我们也要下车了,谢谢孔公子。日后再会。” 李漠这才慢吞吞地站起来,说:“这茶不错。” 这算是感谢吗? 孔良生不计较,笑笑说:“再会。” 孔良生主动为李漠和颜煕瑶掀开帘子,他亦不清楚自己为何要主动服侍这二位,也许他是被他们与生俱来的气势所压迫吧。 李漠率先跳下马车,接了颜煕瑶下来。 芸惠早已经走进人群中,孔良生举目眺望,只看到她轻快的背影。 李漠见状说:“孔兄,恕某人多嘴,喜欢要用脑子去争取。” 孔良生拱手说:“在下会意。告辞。” 马车继续向前,颜煕瑶斜眼看看李漠,想: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你没有。 李漠敲敲颜煕瑶的头,说:“别再看了,走吧。” 这话听上去很正常。难道李漠恢复记忆了? 颜煕瑶试探着问:“盛王?咱们回府?” “哎,你这人,说几次了,我不是盛王。我是李三。我要回家。” 李漠大踏步往前走。 颜煕瑶叹口气,追上他:“家不在那边。” “你回你的家去吧。莫要跟着我。”李漠回头说。 颜煕瑶真想此刻在大街上喊一句:盛王在此。 如此,他们便可以很快就能回到府上。 可那样做,她和盛王将成为盛世州永远的笑话。她不想丢人。 罢了,见机形势。 颜煕瑶只得跟着李漠走。 然而,他们虽然衣衫破烂,却掩盖不住骨子里释放出的华彩。闹市区中,有几个闲来无事者驻足议论。 李漠从怀中取出一方手帕,递给颜煕瑶,说:“遮一下。不要让那些好色之徒看见。” 颜煕瑶说:“应该遮一下的是你吧,瞧那个妇人口水都流下来了。” 李漠用手捂脸,说:“你这人,竟说大实话。哎呀,快走,那边的姑娘追过来了。” 李漠拉起颜煕瑶,身形一闪拐进巷子里,消失在闹市区。 而他们不知,在街边亦有两个少年,眼睛一瞬也不曾离开过他们。 “主子还要玩到何时?府上还有一大堆的事等着他定夺呢!”此人便是正青,他紧紧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 适才,十二铁骑中的老大回来如是说: 主子把颜姑娘带到山上,强行对姑娘做了不可描述的事,害得姑娘眼泪汪汪。之后又遇到刺客,姑娘掉下山谷,主子亦跟着跳下去。 所幸山谷并不高,对主子来说不值得一提,可主子偏偏要躺在地上装受伤。让颜姑娘瘦弱的身体拖动他。 而令人讶异的是,醒来后的主子还要装失忆。讲到这,老大加了一句:“把那姑娘吓得像只小白兔,怪可怜的。” 期间,主子还不忘偷偷向躲藏的十二铁骑打暗号,把主子的剑拿回来,还让他们速查刺客底细。 主子交待完任务,和颜姑娘又上了孔良生的马车。 然而,回到城里,他还是未有回府的意思。 此刻,颜刺史和夫人正在盛王府上等着要人,他不敢打扰主子,却又不知如何安抚刺史大人,真是左右为难。 而正青身边的另一个少年舒展出他俊美的笑容,一手握着折扇轻轻敲在另一手上,看好戏地说:“他喜欢演戏,本世子就陪他演。正青,你且先回去,本世子今晚定会把他带过去。” 正青面露难色,压低声说:“三皇子,我家主子的性子您最了解,他脑子里想什么本就谁也猜不透,如今又遇到颜姑娘,他的心思便更难猜。” 三皇子刷地展开折扇,说:“如何难猜?不就是要千方百计的让姑娘对他死心塌地吗?我大哥还是不懂女人的心,给她们世间珍宝不就是了,何必费心思?” “主子说过,颜姑娘和别的姑娘不一样。再说,小的看颜姑娘不是那样的人。” “天下姑娘都一样。”三皇子不屑地说。 “好了,你回去。我跟着他们……放心吧,不是还有十二铁骑护着吗?再者说,他失了记忆,又不是失了武功,戏本他看过,他不会演过头的。” 三皇子赶走极不情愿的正青,悄悄追上李漠和颜煕瑶。 ———— 却说颜煕瑶随李漠穿街走巷,终于在一户人家门前停下。 李漠努努嘴,示意去敲门。 颜煕瑶无奈地摇头,这人不管叫李三还是李漠,他终究还是盛王。王的气势不是容易忘记的。 颜煕瑶敲了几下,好久听到一声脆生生的回话:“门没锁,进来吧。” 颜煕瑶愣愣地看着李漠,这声音分明就是刚刚分开的芸惠。 李漠无视她的傻愣,信手推开门,迈大步进到院中。颜煕瑶立即跟着进来。 “怎么是你们?”院中的芸惠手里举着衣物,旁边架子上放着她下马车时提着的包裹。 “适才,孔公子让我给你捎句话。”李漠负手,悠闲的说。 “什么话?”芸惠放下衣物,好奇地问。 “我们能否进屋讲,这里……”李漠环顾四周,“没有……情调。” “有话快说,本姑娘没时间陪你犯二。”芸惠不耐烦,要下逐客令。 下一刻,李漠突然双手捂头,痛苦地喊:“疼,疼。” 颜煕瑶心下一抖,他这病来得太突然,事先也没个预兆啊! 颜煕瑶紧紧扶住李漠,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来:“盛,李三,李三?” 如此突如其来的病变,芸惠亦是有些意外。 她一边帮颜煕瑶扶住李漠,一边喊:“爹,爹。快来呀,出人命了。” “你这孩子,又是何事一惊一乍的?”从后院走出个已到不惑之年的男人。 当他看到李漠捂着头,痛苦不堪的样子,便快速跑过来,背起李漠,往屋里进。 “丫头,快。” “是。”许是芸惠见惯了这种事,她跑进西屋,取出一个大药箱。 芸惠的爹把李漠平放到床榻上,芸惠已把药箱展开,露出里面的瓶瓶罐罐,还有各种长度的银针包。 芸惠爹把手搭在李漠手腕上,目视前方,神情凝重。 “他是摔坏了头,是吧?”芸惠问颜煕瑶。 颜煕瑶连连说是。 此刻,她决定不可再继续隐瞒他们的真实身份了,再这样下去,李漠的命…… “芸惠,我们本是……”颜煕瑶话未讲完,芸惠爹的话打断了她。 “阁下,是谁?来此装病是何用意?” 装病? 颜煕瑶和芸惠瞠目结舌。 躺在床榻上的李漠,嘴角牵出弧度,睁开眼,腾地坐起来,“不愧是医圣姜彦,果然是名不虚传。” 姜彦沉下脸,收起药箱,头未抬,道:“芸惠带这位姑娘去喝茶。” “请。”芸惠朝颜煕瑶伸手。 颜煕瑶不安地看看李漠,此刻的李漠早已收起前先的不羁,深不见底的眼眸透出掌控天下的自信。 他朝颜煕瑶点点头。 颜煕瑶信了他。 芸惠和颜煕瑶坐在院中的木凳上,面前摆着刚刚沏好的花茶。 粉艳艳的花瓣浸泡在水中,显得愈加艳丽。 两个女子却只是定定地望着它们,未有打算喝掉的想法。 此刻,夕阳烧红了半边天,小院凉爽惬意,亦透着安静祥和。 花茶即将要凉,芸惠打破了宁静。 “你们到底是谁?” 颜煕瑶这才端起茶杯,柔情绰态,闲雅超逸,含情脉脉的眼睛透着淡定与超俗,不似普通人家的女子。 在盛世州只有一个女子可以有如此的姿态。 芸惠不可思议,小心翼翼地问:“你?难道是颜煕瑶小姐?” 颜煕瑶沉默不语,算是默认。 芸惠腾地站起来:“里面那位是?” 颜煕瑶放下茶杯,说:“芸姑娘,你先坐下,稍后让里边那位给你解释。” “嗯!”芸惠慢慢坐下,端起面前的茶杯,抿口茶,再瞧一眼颜煕瑶。 “颜小姐,小女帮您梳梳头吧。” 颜煕瑶轻笑,手顺顺发丝,说:“好啊。” 芸惠兴奋地跑回屋中取出木梳,站在颜煕瑶身后,轻轻打开已经乱成一团的发卷。 顷刻间,如瀑布般的黑发散落开来,发丝顺滑闪亮。 “哇,好美。”芸惠忍不住惊叹,“您想梳个什么样子的头发?” “你最拿手的吧。”颜煕瑶说。 “说来也是,和您相处,无论哪里都不像是深闺中的富家小姐。外面都说刺史府小姐性子柔弱娇气,可您这也太,太……”后面的粗糙一词芸惠没敢说出口。 还不是让里面那位给逼的。 颜煕瑶未做答,只是轻笑。 一晌过后,芸惠给颜煕瑶梳了个双螺。 “好了。”芸惠甚是满意。 这里没有铜镜,颜煕瑶用摸摸头发,脑袋上左右两边顶个螺旋卷。她很难想象自己的样子。不过,这也是芸惠的好意。 “谢谢你,如此利索多了。” 芸惠骄傲地说:“我从小没有娘,梳头是无师自通。” 原亦是个可怜的人。 颜煕瑶拉过芸惠的手,温柔地说:“一切都会好的。” 两个没娘的孩,彼此温暖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