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如微微点头,猜着这娃子的爹,八成不是个好东西擦,才能叫一个五岁的孩子这般记恨。
两人一路走着,很快就到了洪桥,洪桥上已经人影罕见,只有些挑着担子的货郎来往匆匆。
王如见这丫头还要往前走,忙上前拉住了她,蹲下身子从荷包了逃出一片云片糕给她,哄道:“好孩子,咱们先回吧,这里离落脚的客栈还有很远的路呢!你要找娘,明个儿咱们接着找。若是能离开渡口镇,你回家里等你娘岂不是更好。你娘便是出来找你,也总要有回去的一日。”
张文茵沉默了,她走了这一日的路,脚指头早就磨破了,这会儿正疼得厉害。她又抬眼看看周围的人,因着天色昏沉,那些人的面容皆是模糊不清。她知道自己不能再任性了,接了那云片糕,咬了一口,大大的杏眼里便滚下泪珠来。
“我想我娘。”
张文茵一面吃着一面哭,王如叹了口气,将她抱在怀里站起身,转头就顺着一旁的小道走进了巷子里。洪桥的另一头儿,秦桑捂着脸,正悄无声息地痛哭着。
与此同时,节度使府衙的后宅里,刘丽君正站在垂花门处翘首以盼。她一身淡绿色竹纹对襟长袄,里面月白色罗裙下面露出一双小巧精致的锦缎玉珠绣花鞋,身形纤细婀娜,站在那里就跟一茎夏荷,清新淡雅,格外诱人。
这般等了一会儿,冯川从拐角处走了过来。
刘丽君立时欢喜起来,提起裙子下了石阶,声音娇柔道:“冯大人请留步。”
冯川一见是她,眉峰不自觉便皱了起来,只是这女人不是等闲妇人,不敢慢待,忙抱拳作揖道:“原来是刘姑娘。”
刘丽君听得这声姑娘,脸上笑意微淡,虽有太后的旨意,可那窦丞璋还是不肯承认了她的身份,时至今日,她还是刘姑娘,而非是刘姨娘。只是不要紧,所谓是金诚所至金石为开,她如此痴情不改,必然会等到窦将军承认她的那一天。
刘丽君想着,接过小丫头手里的食盒,软声哀求道:“冯大人,这里面就是一盏鸡汤,我在厨房里守着火看了一整日才熬出来的。求冯大人开恩,就把这盏汤送去给将军补补身子。也不必说是我送的,就说是厨房做的,只要将军喝了这汤,便不知道是我的心意,我也心满意足了。”
美人如玉,哀声动人心,冯川却没有半分心软,拱手作揖为难道:“求姑娘莫要为难小人了,将军的性子姑娘想来也是知道的,他最是厌恶下头的人背着他自作主张,小的跟着将军数年,绝不敢做出令将军不快之事。这鸡汤的事小人定会如实告知给将军知道,只是这食盒,小人却万万不敢提进将军的书房里去,还请姑娘体谅。”说完就转过身快步离去。
刘丽君哀哀呼唤了一声,见冯川头也不回地走了,贝齿轻咬着朱唇,目光十分哀戚。
身后的小丫头接过了那食盒,软声劝道:“姑娘回吧,这里风大,小心着了风寒。”
刘丽君拎着绢帕哀哀落泪,哽咽道:“将军不肯见我,将我冷落在这偌大的后宅里不管不问,我送他绢帕他不肯收,还连累了王二姐也失了体面。如今我亲手熬了鸡汤,他身边伺候的人连提进去都不肯,这么下去,我年华熬尽,青春不在,又如何能打动将军的铁石心肠呢?”
丫头说道:“姑娘莫急,王大娘不是出门去了,等她回来,再寻了她找找法子,看怎么才能把将军引到后宅里来。”又笑道:“凭着姑娘的姿色,只要将军见了姑娘的面,必定心里就只有姑娘一个了。”
刘丽君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也是,将军还没见过她呢,若是知道她容色娇媚,便是不喜,也必然不会如此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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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惠娘赶在天色黑透前寻到了秦桑,见她好端端的,不似遭遇了什么坏事,心里先是一松,随即大怒起来,立时疾言厉色地数落起来。
可这会儿的秦桑身心疲倦,根本没精力搭理她,连眼皮子都没翻动一下,站起身绕过她,便径直往街道上走去。
王惠娘紧追上去,喋喋不休道:“你甩着脸子给谁看呢?若不是将军有令,你以为我愿意留在这里,去看你那张臭脸吗?你别不识好歹,今个儿若不是我,你早在那混混手里吃了苦头了,哪里还能这般冷着脸给我气受?”
秦桑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王惠娘,目光冷冷的,随即恭身福礼,淡淡道:“王家姐姐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待回家后必定备下厚礼以示感谢。”说完站起身,脸色依旧冷淡:“至于将军的命令,王姐姐不必理会,便是我真的出了事,也一定会留下这条命,去将军跟前替姐姐表白清楚的。”说完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王惠娘愈发动了真怒,几步上前一把拽住了秦桑,将她往后用力一扯,便松了手。可秦桑本就奔走一日,浑身乏倦,她又未曾习武,乃是个软娇娥,这么一拽一扯,她立时摔倒在地,额角撞在旁边的桥栏上,顿时渗出鲜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