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坐在凳子上,手里拿着一把银色小剪,神色专注地剪去了烛芯上结起的焦头。厨房里顿时明亮了几分,秦桑盯着那灯烛沉默片刻,才搁下剪刀,转过头看向了窦丞璋。
这人似乎哪里不一样了,秦桑细细端详两眼,随即垂下眼睫,不再往那男人的脸上多看半眼。
那一晚,男人忽然发怒,又自此消失了踪迹,再不前来,她起初不明白,可渐渐的,也猜到了一些,不免心中生出幽幽长叹。真真是彼之蜜糖,吾之□□了,这男人容貌出众,为常人不所及,本是件好事,偏偏他却不以为美,却是视为累赘。瞧他那般敏感易怒的行径,约摸是因着这容貌有了些心魔。
秦桑不禁又想起邻家那个相貌清秀的三儿子,心中渐生出丝丝怜惜之意,也不知这男人以前遭遇了什么,竟会如此敏感忌惮,她也不过是略被眼前的美色迷了些心窍,叫他窥探到,就惹得他如此羞怒。
窦丞璋见对面那妇人只是沉默不语,垂着眼端坐着,满身皆是疏离,心里不免有些不自在。不过,他人既然来了,两人之间凝起的那层坚冰,自然还是要动手融掉的。
于是沉默片刻,窦丞璋略缓和了语调,轻声道:“茵儿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寻找了多日,眼下已经有了些眉目,你且稍安勿躁,耐心等待几日,若是有消息,我会尽快告知于你。”
这消息不亚于枯木逢春了,秦桑立时抬起脸,惊喜道:“真的?”话说着整个人就扑在了桌子上,面露急切道:“快说,茵儿在哪儿?”
淡淡清香随着女子的靠近立时扑鼻而来,窦丞璋清晰地看见了她鼻尖上浅浅的一层细密汗液,竟是离他这般的亲近,心跳仿佛忽然停顿,他一下子便怔住了。
秦桑见他不说话,急不可耐地便走了过来,弯着腰拧着眉,声音愈发急切道:“窦大哥,茵儿在哪里呢?”
清香愈发清晰,只是这气味不似脂粉浓香,却仿佛流连花丛,那种花瓣犹自带露的凝香,嗅进肺腑,无端就叫人心里发痒。
心里似乎被猫爪轻挠了一下,窦丞璋忽地打了个寒颤,立时长眉微蹙,情不自禁地将身子稍稍后倾,下意识轻咳了几声,才说道:“你不必打听,只在家等着消息就是。”
秦桑见他偏过身子似是有些不自在,忽地回过神来,忙后退了几步,略略站了一会儿,才落泪道:“我是当娘的,孩子丢了这么许久,好不容易有了消息,我如何能忍着不打听呢!”说着跪在地上,哽咽道:“窦大哥便告诉我吧!”
窦丞璋见她哭得悲戚,许是这阵子哭得多了,声音不复以前的清润,却有几分嘶哑,脸色也不好,枯叶一般的蜡黄,心里忽地不忍,忙起身过去将她拉起。
秦桑穿着一身寻常袄裙,这是年下才置办的,虽是崭新,衣料却不是上等,触手略有些粗粝。
窦丞璋先是一怔,忽地手指微蜷,迅速缩回手去。跟着,他就发觉女子堆云般的乌黑发髻竟是近在咫尺,心里忽地生出几分抵触排斥之感,窦丞璋忙后退几步,在桌角边略略站定。
秦桑只顾着哭泣,倒没留意到窦丞璋的异动,后者却是一瞬间凝神静气,再往女子那里瞟了一眼,略皱了皱眉,还是说道:“是在孙志贤的都督府瞧见的,约摸是拐子带走了茵儿后,又卖了进去。我已经派人去打探,若真是茵儿,必然能搭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