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语秋带上房门,将自己和双肩包一起重重的甩在了大床上。她四仰八叉的躺着,看着头顶的吊灯射出的光芒,脑袋渐渐眩晕。看到蒋衡直立在漫天风沙中的那一刻,她并不是无动于衷;听到蒋衡三言两语道出的过往,她也并不认为全是谎言;尤其是那声“我爱你”好似自天尽头闯入耳心时,她尽然觉得自己置身在深情中。但,这些,所有,在此刻,脱离了所有感性的细思之下,她觉得深深的惶惑。可有一点,她为自己感到高兴,那就是如今面对蒋衡,自己的情绪真的平稳太多,至少心不再发慌,手不再发抖,血不再乱流。她撑起身子,晃晃悠悠的进了浴室,洗了个热水澡,而后准备出门觅食,至于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让它继续乱七八糟吧。 刚出宾馆门,一阵凉风袭来,她咳嗽连连,头重脚轻,一时没站稳,差点一个趔趄栽下去,而身后却适时顶上了一股力量,稳住了她。 “你怎么了?”蒋衡皱着眉,低问道。 她同样微蹙着眉,似是不解他为何这样紧盯着自己。她刚刚率先办好入住手续,独自先行离开,并不清楚他住在哪间房。不过,眼下她也没那个力气推开他。 “你的脸怎么那么红?”蒋衡说着便上手覆在了她额头处:“你在发热” 她整个下午是觉得不舒服,总以为一路奔波疲累,也没太当回事。可现下的情况,就算不是医生,也知道自己大概是发低烧了。而她最先考虑的是明天必须赶回西海,不能因为自己的身体耽搁在这。可这次来的匆忙,身边没有带任何药物。她左右望了望,手一伸,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带我去最近的药店。” “我去买,你先回去休息。”蒋衡强行阻拦她上车。 温语秋试图甩开他的手,但显然无用。 “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是省点力气,西北这个地方,早晚温差大,你现在出去跑一圈,难保病情不会加重,明天可就回不了西海了。” 蒋衡见她有片刻犹豫,继续跟进道:“我绝对不会让你现在出门奔波,你也不希望因为这么件小事,在这引人关注吧!” 温语秋瞥了他一眼,无奈的微微点头,说了两个药名,转头便回了宾馆。她自然知道他蒋衡自有办法知道自己住在哪间房。 果然,二十分钟后,门铃响了:“语秋,是我。” 她扶着墙去开门,准备一手递钱,一手拿药,利落关门。可这门刚开了一个口,蒋衡便大力的撞了进来,这让她始料未及,等反映之时,对方已经站在了里屋的沙发处,在茶几上摆放了一些快餐盒:“吃药前得先吃晚饭吧。你身体不好,还是吃清淡些,我买了些清爽的白粥和小菜,另外还有鸡汤,你趁热喝一点,对感冒发烧都好。” “你这是做什么?”她冷着脸问道。 蒋衡忙着拿筷子的手顿了顿,抬头冲她笑了笑,走至房门口,用力带上了房门:“难道我的意图还不明显吗?准备照顾生病的你!” “不需要,药留下就行!” 蒋衡显然不在意她的态度,指了指茶几上的一堆食物,“你乖乖的把东西吃了,然后吃药,上床休息,我自然会走,否则我不会离开这间房。不用说要报警,我知道,你也就是嘴上强硬,这件事,你不会做!”说着,他站立一旁,做了个请的手势,笃定温语秋会听他的话。 其实他的判断一点都没错,温语秋只是死死的盯了他一眼,而后慢慢的坐在了沙发上。 蒋衡将白粥搭配了各色的小菜与鸡汤一起推到了温语秋面前。温语秋埋着头,一刻不停的动筷,本是没有胃口吃下任何东西的,但想着对面坐着的人,只想赶紧结束这场尴尬的晚饭。一碗白粥,一碗鸡汤,她几乎是用强灌的方式装进了胃,放下碗筷,抬眼处,却发现蒋衡的筷子丝毫未动,他似乎什么都没吃。 “把药给我,你可以走了。” 她没好气的说道。 蒋衡起身,倒了杯水,“你其实没必要吃这么快。歇会,再把药吃了!” “蒋衡……”温语秋唰的起身,刚出口两个字,就捂着嘴跑进了卫生间。 蒋衡赶紧放下手中的水杯,快步跟了进去。只见温语秋趴在水池边,将刚刚入口的食物全部又吐了出来。他立马紧紧的扶住她,慢慢的抚摸着她的后背。温语秋本就昏沉,这一吐,更是筋疲力倦。她趴在水池边,想缓一缓,但猝不及防的力量带她离开了地面。她轻呼出声,这才发现蒋衡将她拦腰抱起,走出了卫生间。 “你干嘛?放我下来。”她有气无力。 蒋衡也不理她,很快将她轻放在了床上,一把拉起被子,把她拢了起来:“你给我在这安静的躺着,闭嘴休息!有我在,我在这,哪都不会去!” 她立刻强要起身,见蒋衡双手撑在厚被的两边,封死了她挣扎的空间,整个人更是俯身而下,他的眉眼顷刻近在眼前。“没用的,消停会。”他说。 或许是因为感冒发烧,又被他搞的郁闷至极,她觉得自己的心跳迅速加快了起来,这种加快的速度应该已经被自己急促的呼吸和泛红的脸庞出卖。可她清楚,自己此刻最好能做的是漠视,于是费劲的侧身,闭上了眼。她似乎听到身后之人的叹息声,接着便是细细簌簌的动静,他应该是起身了。但没过多久,他好像又走回了床边。 “语秋,先起来,喝点粥,吃药,然后再睡。”他的语气温柔了许多,大概是料定她不会这么轻易的听话,他补充道:“再不吃,粥可就凉了。那么,我会让服务员过来帮我们去热,你如果一直不肯吃,就需要热很多回。我们可就成了最无理取闹的客人了!” 温语秋瞬间皱了眉,无奈睁眼,踌躇几许,不情不愿的起了身,半倚在床上。蒋衡在床边坐下,递上了碗筷,看着她将白粥一口一口的送进嘴里,而后再将热水和药片送到她手上。等这一系列动作完成之后,温语秋半倚在床上,看着他又起身去了卫生间,出来时手上多了条叠成长方形的毛巾。她知道那是为了给自己物理降温用的,脑袋却更疼了。“为什么?”她气息游离,淡淡的飘出这一句。蒋衡这一晚上滴水未进,忙前忙后,她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但也不是个心安理得接受不明深浅的人。 蒋衡微微眨了眨眼,将手中的毛巾贴在了她的额头上,认真的说道:“我说过理由了,可你不信。” 她低垂了眼,没有说话。 蒋衡望向了窗外,这西北的夜空极其漂亮,天与地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让你觉得触手可及。漫天的星星一个赛着一个的明亮,就像一个又一个的鲜活生命围绕周围,散发一种非凡的魔力,让你忘却身前的一切,回到身后的美好。他曾有过这样的经历,望着这样的星空,没有防备的想起她。 “你还记得吗?那年,我们去清风山,那晚的夜色也如今晚一般,我问你是不是很爱我,你没有回答。其实,语秋,当时我真的想听你说爱我,很爱我。”他深沉的嗓音像是蒙上一层薄雾,在温语秋听来尽有些飘渺之感。 “我一直不知道你喜欢的是这些!我也不怀疑,只要你愿意,会有很多人对你说这句话,毕竟你有本事让女人迷恋上你无微不至的照顾与刚柔并济的魅力,只不过你也有着各种自以为是的理由随时撤回。”她下意识的跟着他的目光望向了窗外的星空。 蒋衡脑袋一阵轰鸣,咬了咬后槽牙,问道:“你真的以为我是这样的人吗?”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我从来不是情圣,但也绝没有修炼到可以对任何人嘘寒问暖,牵肠挂肚。我也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若不是出于喜爱,我连看都不会看一眼,更何况当年是那样的和你一起走过。”他顿了顿,复又平缓了语气,轻柔的说道:“语秋,我习惯了怀疑一切,包括人心。我看过太多人在我面前赌咒发誓,但一转眼依然干着不法下作的勾当。我也知道口中所言,太多荒唐。可我依然想听你真真切切的告诉我,你爱我,但你从未说过这句话。我知道你与其他女人不一样,不会耍心机,不会违本心。但也正因为这样,你的不说有时候也让我觉得有点受伤,也会怀疑你到底爱不爱我。这些话,我自己都觉得不应该出自我口。我其实一直不相信什么至死不渝,海枯石烂。人这一生,太过漫长,哪来那么多唯一。当年,我离开之时,觉得你对我,也应如此,因为大多数人,都如此。可语秋啊,你独独是那个唯一。你什么都不说,却付出的如此之多。”他回转了眼,却见温语秋耷拉着脑袋,眼睛轻轻闭着,呼吸均匀。她已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