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轻轻撩起衣裙看到她的膝盖处鲜红一片,因为时节在夏日,穿的衣衫单薄,膝盖上的肌肤已经被御花园凹凸不平的地板磨破。 “明明是云美人的过失,为何让大人代她受过?”方沁跪在他面前,一边用药酒给她擦洗伤口,一边用略带哭调的语气说道,“大人也真是的,明明贵为内司,为何要这般忍气吞声?还不让告诉陛下。” “阿沁你不明白!”苏轻轻伸手抚摸着方沁绯红的脸颊,用柔情的目光注视着她,“戎戎自小同我一起长大,怪我没有引导好她的人生观才会令她走向这一条坎坷之路。皇后娘娘罚我是应当的。娘娘不就罚我跪一会儿吗。” 苏轻轻知道皇后娘娘这般对她,薛戎戎只是小部分原因,症结还在陛下身上。这一年来陛下很少去皇后娘娘宫中,帝后二人的感情日渐疏离。原来皇后娘娘知道她心里只有常黎,对陛下完全是抵触的。薛戎戎上位便是最好的例子,如果苏轻轻对陛下有意,薛戎戎下一辈子也没有被临幸怀皇嗣的机会。 自顾长依去后,皇后娘娘明显感觉到她对陛下的态度缓和了不少,有时候还主动去龙延殿伺候陛下左右。皇后娘娘完全误会了苏轻轻,她之所以这么做不过为了替马席赎罪而已,没想到会惹得皇后娘娘嫉妒。哎,当务之急必须与皇后娘娘开诚布公地谈一次,尽数消散皇后心里的疑虑,不然帝后关系会日渐疏离,戎戎的处境也岌岌可危。 方沁跟着苏轻轻一年多了,她搞不明白自家大人到底咋想的。陛下乃真龙天子,九五之尊,为何就入不了她的眼呢?苏轻轻莞尔一笑,长舒一口气,她语重心长的告诉方沁,如果长孙琏依旧是当年那位孙大哥,她或许会倾心相付。可他是南晋朝的承启皇帝,天下之主,不能与她过那种只属于彼此的日子。与其为了他将自己困在这深宫之中,和那些妃子们争斗一生倒不如远离他另寻一段姻缘。 几日后,苏轻轻的膝盖伤基本复原,她先去找薛戎戎让她给皇后道个歉。谁知薛戎戎竟然以龙胎不适为由将她拒之门外。苏轻轻看此情形直觉可笑,方沁却气得掐着腰朝漪澜殿喊道:“薛戎戎,没想到你这般忘恩负义,大人在缓和你与皇后之间的感情,你竟这般不识好歹?” “别说了阿沁!”苏轻轻拉着方沁就往漪澜殿大门口放下走去,“咱们没必要同这种人多费口舌,走,随我去皇后娘娘的凤仪宫。” 等他们走后,一位身着粉色流沙裙,大腹便便的女子从屋内走出来,站在院子之中,看着苏轻轻和方沁渐渐远去的背影,额上两道剑眉挑了上去,心想道:苏轻轻,等我诞下了陛下的长子,我就成了后宫最尊贵的女人,何惧皇后?不,说不定这皇后之位也将落入我手。 她得意地抚摸着高高隆起的小腹。 刚刚步入凤仪宫,苏轻轻她们就被此处的寂静给惊着了。宫女舍人都拿着扫把打扫着满院子各色各样的花瓣,有玫瑰花瓣,菊花瓣,铃兰花瓣,还有一种花瓣苏轻轻一眼就认出,那花正是勿忘我。苏轻轻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片花瓣,嘴里不停地念道:“勿忘我!勿忘我!” 进内室通报的舍人领着苏轻轻进入了皇后娘娘的寝殿。皇后娘娘正坐在案上摆弄着案上花瓶中插着的各种花卉。苏轻轻给娘娘行了礼,规规矩矩地坐在了客位上。 “苏大人,这凤仪宫的凄惨的盛况,你可一览无余了?”皇后娘娘将一朵玫瑰花剪下来握在手心里,然后抬起头视线与苏轻轻交汇着,“本宫乃中宫皇后,这日子过就像被打入了冷宫,苏轻轻,你每日和陛下在龙延殿谈天说地的时候,你知道本宫在干什么吗?” 苏轻轻摇了摇脑袋,没有回答。皇后看着她那惹人怜爱的姣好容颜,心下甚是不悦,抽出花瓶里的花朵扔在了地上。苏轻轻惶恐地跪在殿下,说道:“娘娘,您误会了,臣与陛下就只有君臣之义朋友之情,再无其他?” “那你为何要扶持琪夫人,让她成为陛下的宠妃?” “娘娘,臣看长依在宫里无依无靠,臣只想帮她一把!不想却害了她。” “琪夫人死后,你为何常伴陛下左右,之前不知是谁跟本宫说,她对陛下没有半点男女之情。” “那不过是臣赎罪的一种方式罢了,我不杀伯仁,伯仁也因为我而死。是我害了琪夫人,陛下前一段日子那样伤心,臣难道不该安慰陛下吗?” “你别再在本宫面前花言巧语!”皇后愤愤然站起来,指着地上那一束勿忘我,哭诉道,“此花名曰勿忘我,本宫只是希望陛下不要忘了我仅此而已,结发夫妻,这一点小小的要求过分吗?可自打你进入了皇宫,陛下心里眼里都是你,哪能容得下别人。去年你病危,他那种着急的样子本宫第一次见。” “娘娘您错了,陛下不过是念在我昔年救他性命的情分。那不是爱情,我跟陛下说过,如果他能放弃皇位,我就与他双双归隐,过那种神仙眷侣的日子,但陛下拒绝了。”苏轻轻俯首于地,恭敬道,“我对陛下无意,娘娘也清楚,倘若我渐渐爱上了陛下,那云美人到死也没有服侍陛下的机会!” 皇后沉默了,她想着苏轻轻言语这般恳切未必是假,她的双目在溜溜转动着。她盘算着是继续和苏轻轻作对到底还是与她冰释前嫌呢?她起身走向苏轻轻,将她扶了起来,眼中闪动着泪花,委屈道:“本宫嫁给陛下,就没有过过一日舒心的日子,陛下即位前的日子险象环生,本宫日日为他悬心,寝食难安。陛下登基之后,虽然给了本宫母仪天下的皇后之位,实则像被打入了冷宫。” “娘娘,请给臣三个月时间!”苏轻轻替皇后抹去了泪水,坚定地说,“臣一定让陛下与娘娘恩爱如初!” “那就多谢大人了!”皇后给她行了一个平礼,然后拉过她的手臂破涕为笑。就在这平静温暖的时刻,皇后宫里的舍人匆匆来报,说云美人刚刚把皇后宫里的掌事宫女,春颖姑姑打入暴室。究其根源不过是春颖姑姑心里替皇后鸣不平,见了云美人没有行礼。 “放肆,放肆!”皇后气得浑身索索发抖,一个小小的美人居然敢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打狗还要看主人,云美人此举就等于没把她这个中宫皇后放在眼里。苏轻轻让娘娘息怒,这件事由她处理,内司一定会给皇后一个满意的交代。 漪澜殿 一身紫色宫装的薛戎戎正半倚在床榻上,宫女们有的给她扇着扇子,有的为她按摩着肩膀,有的给她捶腿,她则洋洋得意地抚摸着她那高高隆起的小腹。她乃侍女出身,从未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再有两个多月孩子就要出生了。她在赌,赌这个孩子是个皇子,那她后半生将贵不可言。 “内司大人驾到!”方沁一边高喊道,一边跟着苏轻轻进入了漪澜殿。薛戎戎见她来了,看着昔日一同长大的情分上也不敢在她面前耀武耀威啊! “小姐来了!”她满脸堆笑走向苏轻轻,和从前一样挽着小姐的手臂。苏轻轻冷着脸甩开她的手,她缓缓抬起头,打量着一脸冷峻的苏轻轻。 “不敢当!本官担不起美人如此称呼!”苏轻轻径直上了漪澜殿的阶梯,坐在了首位。“不知美人可知道登高跌重这几个字?” “大人此话何意?”云美人拖着自己的肚子,走上前几步皱眉道,“莫非大人此来是来找本宫晦气的!本宫现在身怀龙裔,大人可要慎言!” “身怀龙裔就能藐视宫规,僭越皇后吗?”苏轻轻的视线直勾勾盯着她,空气中似乎弥漫着硝烟的味道,云美人被吓得身形摇晃了几下,她望着面前这个绿衣黑帽,满脸凝重的女子,这和当年那位柔情似水的苏家小姐完全判若两人。云美人嘴里嘀咕几句,哪里能逃过咱们心明眼亮的内司大人的法眼。 “想说什么便说,本官最厌恶背后嚼舌根之人。” “大人,明明是春颖先以下犯上不给本宫行礼,本宫身为美人有权处理宫女!” “春颖真的以下犯上,美人大可以将她交给皇后和本官处理。而美人却草率地将春颖送到暴室,美人这么做将皇后置于何地?” “大人想我怎么做?” “春颖已经被我送回凤仪宫,美人现在就去向皇后娘娘请罪。” 谁知道薛戎戎竟然亘古不化,竟然抵死不去向皇后低头。马三宝站在门口观察着殿内发生的一切,三宝本奉陛下之命请苏轻轻到龙延殿商量要事。乾安宫宫女说苏轻轻去云美人宫里了,于是他就改道来了漪澜殿。 苏轻轻再也忍不住,打了云美人一巴掌,这一巴掌为是了让她恢复理智。她已经得罪了皇后,得罪了慕容氏一族。倘若她今后依旧我行我素。趾高气昂下去,她就离穷途末路不远了。但薛戎戎不理解,以为苏轻轻这般对她是为了向皇后示好。 “大胆!苏轻轻!”她捂着被打的通红的脸颊,悲愤地看着苏轻轻。“本宫怀着陛下的孩子,就连皇后都要让本宫三分,你虽身为内司,不过处理点后宫的琐事罢了。” “美人,怎么如此对大人说话?大人都是为美人的前程着想。”方沁不由得反驳道,她实在瞧不惯惺惺作态的薛戎戎。苏轻轻倒没什么,静静走回案边倒了杯茶喝了起来。漪澜殿陷入一片死寂,忽然一个洪亮的男声响起:“美人的确放肆了!苏大人乃陛下亲封的一品内司,位同丞相!教训一个小小美人,合情合理,若美人闹到了陛下太后那里也必定讨不到一点好处。”马三宝一边说一边走向苏轻轻,作揖道,“苏大人,陛下请您到龙延殿一趟。” 他们走后,云美人鼻子都要气歪了,但她实在没办法,腹中这个孩子是如何得来的她一清二楚,她没有与苏轻轻对抗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