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个多月的行程,荀曲一行人回到了西夏帝都夏州。入宫之后荀曲不敢耽搁片刻,将四王子叛国与刺杀长孙琏失败之事告诉了李念歌。李念歌听了之后倒是很平静,不论是四弟叛国还是刺杀长孙琏失败都在他意料之中。此时此刻困惑他的倒是荀曲与母后以及那大理女子之间到底有何瓜葛? “阿曲。跟寡人讲讲你这小半年在南晋的事情。”李念歌还是把荀曲引到书房内,煮上一壶马奶酒,准备促膝长谈。六月的天气,即便是在西夏也特别燥热,李念歌与荀曲都穿着素色长衫,咱们的大王受不了酷热的天气将满头卷发学着南晋男子那样束了上去,带上一顶白玉冠,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若是他一个人出现在南晋,谁也不会想到这位白净的公子就是那传闻中霸道狂野的西夏王。 “哎!大王,说来惭愧,臣这次之所以一败涂地,全拜一个人所赐!”荀曲不禁叹息道,之前他很自负,自诩为天下第一聪明人,到了南晋才知道,原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阿曲!你不要怪他!”李念歌拍了拍他的肩膀,低沉道。“是寡人不要你伤害他,他的心到底偏向了长孙琏。” “大王,我说的不是四王子!”荀曲将视线移动到李念歌身上,解释道、“我说的是一个聪明到极致的女子?” “女子!”李念歌不禁瞪大了眼睛,荀曲很少夸赞什么人,今日对一个女子赞叹有加,“她是何人?寡人记得长孙琏只有长孙恒这一个姐妹,她不会是长孙琏的妃子吧?” “非也,非也!大王。我去调查过,此女可了不得。她虽然出身卑微,但是她是南晋第一女先生。之后不知为什么入了宫,成了南晋皇宫一品内司大人,与丞相同级......” 阿曲一边品尝着马奶酒,一边跟大王讲述着这几个月与苏轻轻斗智斗勇的经历。李念歌像听戏一般沉醉在其中,丝毫忘记了苏轻轻耽误了他们西夏多少事,他对这个聪慧的女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不知不觉过了好几个时辰,李念歌透过窗户望见了西沉的太阳,才想起了正事。他一改之前嬉皮笑脸的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告诉荀曲他要他暗中帮着调查一件事情。半年前母后宫中出现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大理女子,他想知道这个大理女子混在母后身边究竟有什么阴谋。 荀曲的心脏不由得咯噔一下,他马上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他偷偷瞟了大王一眼。心想大王察觉出什么了?自己去南晋数月,数月变数可大得很,万一真露出什么破绽,太后一定会杀段萱灭口的。他随便迎合了李念歌几句,说他一定会去调查清楚。 荀曲回到府中,本想将马席留在府中安置。谁知马席硬是要出家为僧,长伴青灯古佛。他这次死里逃生之后已经大彻大悟,决意后半生在神佛面前为枉死的琪夫人日日忏悔,祈祷苏轻轻永生平安。心烦意乱的荀曲只好随他心愿,送他去夏州香火最旺盛的光明寺出家为僧。 办好这件事,荀曲偷偷混入太后寝宫,求得太后同意见了朝思暮想的段萱一面。这次相见,使得荀曲感受到了凌迟处死之感。几个月前。淑妃何丝丝隔三差五就来套段萱的话,太后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狠心灌了她哑药让她不能言语。段萱一见到荀曲就扑到她的怀中哭泣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荀曲抱着她怒火中烧。这个时候太后娘娘盛装前来,依旧我行我素。 “你不要怪哀家心狠,李念歌已经有所察觉了,你再不快些,哀家可不敢保证你的段萱能活着离开夏宫。”太后语言犀利,没有任何的愧疚之意。 “太后娘娘啊!”荀曲颤抖地抱着段萱,无可奈何地说,“大王登基已有十年之久,根基不是那么容易撼动。此次臣去南晋是大王的安排,太后娘娘怎能迁怒于萱儿,她是无辜的。” “无辜!?”太后大笑了几声,指了指在依偎在荀曲怀里满脸恐惧之色的段萱,“荀曲,你去南晋的大半年,你知道她都干了些什么吗?她想方设法地接近何丝丝,想要借何丝丝的口告诉大王你们的窘境。若非哀家发现的及时,牧儿的大业就要毁在她手里了。” 荀曲大惊失色地望着怀中这个柔弱的女子,他从来不知道段萱竟然这么勇敢,敢做这些。可是她这样对抗太后,等于是以卵击石除了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讨不到半点好处。太后接着告诉荀曲,她不仅毒哑了段萱,还为她吃了一种□□。这种□□提炼自西夏特有的一种毒虫,每个月就得吃一次解药,若无解药必定会癫狂而死。太后走的时候让荀曲好好考虑考虑,看他选择李念歌还是段萱,这两个人他必须背叛一个。 太后走后,段萱慢慢坐起身拉过荀曲的手,在他手掌里写着:“荀大哥,萱儿死不足惜,你千万不能背叛大王,背叛正义。” 段萱越是这么说,荀曲心中越是难受,煎熬。他抱着段萱在此处嚎啕大哭,他的脑子里同时浮现出小时候与大王一同长大和与段萱一起朝夕相处相知相爱的画面。 李念歌在华裳宫里抱着自己女儿玩耍,时光匆匆,转眼李长平已经会说话了。奶声奶气喊着父王,父王,喊得李念歌的心都要酥透了。贵妃和淑妃都在左右,贵妃因为自己的女儿得大王的欢心,用趾高气昂的眼神看着淑妃。淑妃娘娘也在瞪着她,心想:不过就生了一个小丫头片子,又不是皇子,神气什么呀! 二人互相瞪着彼此,像是武林高手在拼内力一般,谁都不认输。忽然邱墨来报,半个时辰前驸马耶律胜忽然在府中暴毙。 “什么!”李念歌惊愕之余将手里的女儿交给了贵妃,小长平看见父王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头上的青筋爆起顿时被吓得大哭起来。李念歌赶紧拿起淑妃递过来的外衣,然后匆匆出了宫前往驸马府。 一路上李念歌都想不通,这耶律将军一向身强体健怎么可能忽然间暴毙呢?他才刚刚和蒲颖成婚半年,他这样撒手人寰,真的苦了蒲颖。 到了驸马府,看到扑在耶律胜遗体上哭天喊地的蒲颖,他才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他走到床榻边将妹妹揽入怀中安慰,蒲颖泪眼朦胧地望着大王,哭诉道:“王兄,蒲颖的命好苦,才成婚几个月夫君就没了。” 李念歌为了安抚妹妹,将妹妹接入皇宫安置。还特别恩准将驸马耶律胜葬入父王的陵寝辛陵附近。好让耶律胜生生世世守护先王。 晚上,李念歌将自己关在了华裳宫,他思谋着耶律胜骁勇善战是他最得力的统帅,他忽然离去三军必定人心不稳。怎么办,谁能接替耶律将军掌管三军呢?再培养一个统帅还得重新建立信任,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在这混乱关头,他想到了驻守在怀州的弟弟李牧,综合一切牧儿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他便下旨召李牧回京统领三军。知道这个消息的太后大喜过望,竟然恩准再让荀曲见段萱一面。对于这一次与段萱会面的机会,他不是多么渴望,他在心里埋怨大王不该召李牧回帝都,还把兵权交给他,这么做无异于引狼入室,万一李牧生了狠毒之心,大王就朝不保夕。 丧偶的蒲颖公主居住在她出阁前的住所碧云殿,耶律将军刚过头七这公主却像个没事人儿一般在寝殿里吟诗作画,有时候还饶有兴致地与母亲对弈几局。 她母亲看着面前的女儿平和的样子,以为她因夫君的死悲伤过度才会这般。母亲落了子,盯着她劝道:“孩子,你想哭就哭吧!不必在母亲面前掩饰,驸马暴毙,母亲也替你伤心。”说着她抹起了眼泪。 “母亲。”蒲颖见母亲落泪,皱着眉头,显得很不耐烦,“你哭什么哭!我讨厌耶律胜,他死的越早越好!不然白白浪费我的美好年华,我才真的要哭呢!” “什么?”她母亲几乎是惊呼出声的,喊出就后悔了,赶紧起身到门口四处张望,生怕女儿这离经叛道的言语传到他人之耳。她又坐到女儿身边搂过她的肩膀,责怪道:“女儿,为何说糊涂话,耶律胜可是你的夫君呀!” 蒲颖明亮的双眸中闪烁出犹如闪电般决绝的目光,她抓起一把棋子,把手移动到棋盘上方,忽然一松手,棋子滚落到棋盘上,发出了一阵阵清脆的声响。忽然屋外传出了三声诡异的鸟叫,蒲颖公主便匆匆回到自己的房中。 时间临近子时,屋外朗月高悬,近七月的天气,即便在晚上也能感受得到热浪滚滚而来。太后娘娘的寝宫却格外热闹,正殿站着一位约莫十七八岁,身穿玄色衣衫的女子,面上还蒙上了一层黑纱,虽看不清此女子的面容,但根据身材和礼数,此人应该是宫中之人。 “耶律胜的事,你办的极好!”太后娘娘穿一身碧色寝衣坐在正殿的椅子上,手里抚摸着一只绒毛顺滑两眼放光的黑猫,“他一死,西夏兵权尽归我牧儿所有,掌握了兵权,大业就成功了一半。等牧儿登基,你居首功。” “娘娘言重了。”那女子双手抱拳,用沙哑的声音道,“李念歌是我和娘娘共同的敌人,只要能让他痛苦,娘娘尽管吩咐,我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太后娘娘对她的回答很满意,她身份特殊,又整日待在皇宫中是个得力的帮手。这样的人用什么金银财宝,高官厚禄收买都不保险,他日别人出更优厚的条件,她就会转向别的阵营。要是和她有共同的敌人就不用担心她会倒戈相向。她问太后下一步行动何时开始,太后说耶律胜刚死,倘若再掀起波澜会惹人怀疑,先静默一段时间,等牧儿从怀州回来再说吧。 半个月后,李牧从怀州回来接下兵符之后,就到□□向母后请安的时候,才知道了母后一手策划的事。从威胁国师,到杀害耶律将军,一桩桩一件件都听得李牧心惊肉跳,母后整日无聊都干了些什么?然而母后干下这么十恶不赦的罪过,还美其名曰为了他。 为了他!为了他!母后可曾想过,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便是在怀州安逸的日子,什么都不用操心,什么都有大王罩着。现在可好,母后把他一切的退路堵死了。耶律将军身死,国师牵扯其中,倘若自己放弃,这一切传到大王耳中,单凭谋害三军统帅足够他们母子死上数次了。再三思量之后,李牧最终还是被太后领上了不归路。 李牧再次回想起父王去世之前的情形,那日为了保住母后的性命他放弃了属于他的王位,去了怀州当了十余年偏安一方的藩王。他不会想到,十余年之后,命运的齿轮再次让他回到原点,为了保住自己和母后的命,而今他非要从李念歌手中夺回王位不可,这是一道只有一个选项的选择题。 王位,到底是什么东西?好吃好玩,还是好用?它导致一代使臣被诬陷,夏侯家族满门被灭,亲兄弟自相残杀,把一个有慈爱之心的母亲,变成了杀人不眨眼不择手段的毒妇。 荀曲走后这两个月,南晋朝廷没有什么波澜。但后宫中不太平,云美人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仗着有孕在身,就在后宫里耀武扬威。见了皇后竟然不行礼,还出言顶撞皇后娘娘。险些将皇后的鼻子气歪,她身怀皇嗣,皇后娘娘也不敢对她怎样,于是将这口气撒到苏轻轻身上。皇后以苏轻轻没有管教好云美人唯有,罚她跪在御花园三个时辰。苏轻轻因对皇后娘娘心怀愧疚,并没有搬出内司的身份反抗,也不许人惊动陛下,而是安安静静地领了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