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晋帝都建业 接到陛下委任的苏轻轻,对于接待西夏使臣荀曲一事不敢有丝毫怠慢。特意上书陛下,请求去乐斋一趟,从她的三名弟子中挑选一个作为副手。 马车渐渐驶离皇宫,坐在马车上的苏轻轻心情极为复杂。之前的大半年里,她无时无刻不想从这个金笼子里的逃出,如今终于走出来了,心却淡然了。 马车沿着宫门口那条宽阔的大路,一直往西走到尽头便是苏轻轻生活学习了四年的乐斋书院。街道上一如往常的繁华,由于她坐的是官员马车,布衣百姓们很自觉地避让,这一路畅通无阻。 马车在乐斋的大门前停了下来,裴院长带领着商洛以及众位学子早早地来到了门口等候苏大人的莅临。苏轻轻在方沁的搀扶之下走下马车,她抬起头望见了乐斋朱红色的门匾,不由自主地想回想起昔年与马席常黎在一起生活学习共同进步的点点滴滴,恍如隔世。 “臣(学生)拜见苏大人!”众人盈盈拜倒,苏轻轻客气地将院长和商洛老师扶起来,温和地说:“院长,老师,你们不必多礼。无论轻轻身处何位,在轻轻心里你们二位永远是我最尊重的师长。” “大人有这份心,我们已经不胜感激了!”裴院长欣慰地说。 他们把轻轻迎入了大堂、商洛告诉她结合这半年的各项考核,子湛都是不二人选。苏轻轻出了几道不同类型的题考了考子湛,子湛都对答如流,很快她便定下子湛为副手,即刻随她入宫。办完了正事,苏轻轻想到她昔日的寝殿看看,院长有心,轻轻走后没有再将此处分给其他人居住,还每日派人来打扫一番。苏轻轻走到床头边,拿出钥匙打开了一个木盒,拿出了那条黑底锦带,这么多年来,这根黑底锦带的秘密一直萦绕在她心中。这次西夏使者出使南晋,说不定就能解开这个秘密。 她将黑底锦带塞入怀中,走出了房间,忽然一个高大的身影见她出来拔腿就跑。 “孙嘉,站下!”苏轻轻在他身后喊道,他不敢不听这位苏大人的,不得已停下了脚步。苏轻轻走到他面前,看着他瘦弱的面庞,他真的是憔悴了好多,抄写道德经就那么累吗?后来她才恍然大悟,孙嘉得罪了她,回到乐斋定会受排挤,甚至是折磨。“孙先生不想和本官谈谈吗?” “大人身为朝廷命官,跟草民有什么好谈的?不过大人之命,草民不敢不从。”孙嘉弓着身子,神态甚是谦卑,苏轻轻白了他一眼,领他进入屋内。 二月初的天气,即便在建业也冷风瑟瑟。进入屋内,二人在炉火旁双双盘腿而坐,方沁给他们斟满刚刚煮好的热茶,孙嘉依旧低头一声不吭,双手不停地揉搓着衣角。苏轻轻不紧不慢地喝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顿时感觉全身都暖和了起来。 “孙先生,道德经抄完之后可有何感想?”苏轻轻将茶盏往孙嘉那边推了推,见孙嘉仍旧是一言不发,挑眉问道,“上次在乾安宫气焰不是还挺嚣张的,如今才过了一个多月怎变哑巴了?” 他还是一言不发,面露委屈之色,嘴唇都咬得渗出了血。自从孙嘉从宫里回来后,乐斋上下都知道他得罪了陛下面前的红人,开始对他冷言冷语,有时候孙嘉明明没犯错,别人硬是从鸡蛋里挑骨头。没几天院长停了他的俸禄和职务。虽然还让他住在乐斋,但他没了经济来源日子过得相当拮据,最近几日一日只啃几个馒头。今日竟然又遇见苏轻轻,他只能沉默,否则又言语不慎得罪了人家,恐怕连一席容身之地都没了。 “难道苏大人非要将草民赶出帝都才肯罢休吗?”许久孙嘉才开口,声音略微有些颤抖,“草民寒窗十载,只为有朝一日能金榜题名,能在这朝中有个立足之地,然后接父亲母亲来帝都安度晚年。现在,我的梦想破灭了,只能在乐斋苟延残喘。而今大人您非要堵死草民在这帝都的唯一生路。” “你终于顿悟了!”苏轻轻给自己斟满一杯茶,送入口中,吮吸了一口,“你也知道要将自己父母接到帝都享福,将心比心,倘若是我拦截了你父亲病危的急信,你又该当如何?那可是我父亲啊,你害得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上,等我百年之后我该如何面对他老人家?”说着苏轻轻忽然勾唇一笑,“不过,有件事我还要谢谢你!你让我看清了常黎的为人。” “苏大人,草民已然悔恨万分,还请苏大人看在同窗一场的份上,给草民一条活路,草民感激不尽!”孙嘉起身跪在了地板上,放下所有的骄傲和自尊,言辞戚戚,看来这段时间他被折磨的不轻。 “孙大哥。”她也站起身,蹲到孙嘉跟前手搭在他肩膀之上说道,“究其根源还是轻轻女扮男装惹的祸,毁了孙大哥的梦想也断送了轻轻的一生,不知孙大哥可能原谅轻轻?” “苏大人哪里话?”孙嘉磕了好几个头,苏轻轻硬是把他扶了起来又问了他一遍原不原谅她。孙嘉看到了苏轻轻的诚意,便欣慰地点了点头,二人恩恩怨怨从此一笔勾销。 苏轻轻让方沁给了孙嘉一笔银子,还给他指了两条明路。一她马上去和院长说清楚,一如往常他还能继续留在乐斋执教。二昨日听说兴邦知府刚刚过世,朝中一时也没合适的人替补,苏轻轻很清楚他的实力,可以去跟陛下说说,让他去就任。 孙嘉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幸福不知所措,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兴邦知府也是个不错的官职,可以将操劳了一辈子的父母接到兴邦好好侍奉,对于他而言的确是个不错的归宿。 三日后,孙嘉便前往兴邦赴任。 这日午后,长孙琏路过顾长依的寝殿,就进去看看她最近的精神如何。刚刚进入寝殿就见到了一名白衣仙女正伏在案边练习书法。她的眉毛宜喜宜嗔,双眸闪动着灵气,发髻上只简单地挽着一根素簪子依旧掩盖不住从内而外散发的仙气。迷迷糊糊的长孙琏一边走近她一边揉着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个女子还是他那个疯疯癫癫的琪夫人吗? “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安!”顾长依见他走来,放下手中的笔,行礼道。长孙琏拿起她的作品仔细观摩,好一手飞白体,没有数十年的功力是断断写不出这样的好字。他看见面前这位早已属于他的娇羞可爱的美人,一伸手将她揽入环中。 “长依,你能走出阴霾,朕真的很欣慰!顾兄的在天之灵也能安心了。”他说完就后悔了,他怕长依听到哥哥的名字又该发疯了。令她没想到的是,长依只是一笑,然后脸颊腼腆地贴到他的胸口上。 “让陛下担心了,是臣妾的不是。臣妾困顿于幼时惨烈之事,多年来都未能走出阴霾。多日前幸得苏大人开导,臣妾才能清醒。”顾长依动情地讲述着,苏轻轻是如何开导她的。 “长依。”长孙琏不禁听红了眼眶,在长依耳畔喃喃道,“你嫁给朕是顾兄与朕的意思,朕还不知道你愿意做朕的夫人吗?” 顾长依双手环住长孙琏精壮的腰部,点起脚尖吻了吻他的唇瓣表示愿意。长孙琏不禁心下大动,顾不得这还是大白日,抱起了柔若无骨的“小仙女”大步流星地朝寝殿方向走去。 当皇后娘娘得知陛下临幸了琪夫人,心下大惊。在她的印象中那个顾长依不过一个疯女子罢了,怎得入了陛下的眼呢?陛下这些日子糊涂了吗?刚刚纳了苏轻轻身边一个粗使奴婢为美人,如今又在大白日临幸一个疯女子。反而将她这个母仪天下的中宫皇后晾在一边,让她日日守空房。她隔三差五就会接到母家来的信,让她挽回陛下的心,这样才能延续慕容家族的荣耀。 这边皇后正在为琪夫人崛起而焦头烂额,那边薛戎戎刚刚被御医诊断出有近两个月身孕了。这件喜事可谓是震动朝野,这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倘若是个皇子,自当贵不可言。皇太后知晓后自然喜不自胜,恨不得将太医院所有的名贵补品都赐给她。 初为人父的长孙琏心里也高兴得很,他已经快到而立之年了,换成旁人早已儿女绕膝,过去那五年他谋划大业将此事搁置,而今终于有自己的血脉了,他焉能不振奋。长孙琏遂即下旨薛戎戎身怀皇嗣,身份贵重,从即日起免除所有叩拜大礼。 苏轻轻和子湛正在乾安宫布置迎接西夏使臣荀曲的各项事宜,方沁忽然闯入,在主子耳边说了句话,苏轻轻让子湛下去先安排别的事情。待子湛走后,苏轻轻执起朱笔一边在写着什么,一边长谈一口气说道。 “这下后宫要风起云涌了!” “大人为何要发出这样的感慨?”方沁给她研着墨,问道,“云美人不论生下皇子或是公主,就算在后宫站稳脚跟,这是好事,大人怎么说后宫要风起云涌了?” “云美人诞下一位公主也罢了,倘若生下了陛下的长子,来日皇后若诞下嫡子,二者势必不能相容。戎戎没有显赫的家世,如何能与慕容家抗衡?她今后的路怕是难走了。”苏轻轻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她嘴上虽然说要与薛戎戎断绝一切关系,但打从心里还是关心着这位从小长大的姐妹。 “大人处在高位,对云美人也能提携一二!”方沁说道。 “她的事情,与我何干!”苏轻轻顿时撅起嘴,语气带点委屈之色,“我早说过,这条路是她选择的,能不能走到底,那是她自己的事,我还要忙西夏使臣之事,哪有空理她!” “是是是!”方沁点头附和道,她知道大人是刀子嘴豆腐心。大人大病一场后性子便硬了不少,嘴巴也变毒了,但是方沁知道大人还一直保留着那颗善良的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