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满朝文武都知道李牧是内定的储君。 大王给了李牧两条路,一,处死王后。诛灭呼延氏满门,昭雪夏侯氏旧案,李牧还是储君。二。这一切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王后依旧是王后,呼延氏依旧显赫,夏侯氏还是叛臣,但必须将王位让给李念歌。 李牧当时只有十五岁,还是个心思单纯的孩子,他哪知道该如何抉择,他第一反应先要保住母亲的性命。况且这件事本来就是母后不对,是母后害得王兄幼年丧母,害得夏侯家背负着通敌叛国的骂名,把王位让给王兄也算给他一个补偿。 “父王,牧儿选择后者!”李牧跪下给父王磕了几个响头,“王兄天资聪颖,能力与儿臣不分伯仲,请父王将王位传给王兄,儿臣今后定会竭尽心力辅助王兄治理好西夏。母后犯下大错,请父王看在夫妻情分上饶母后一命,牧儿感激不尽!” 在病榻上的大王满意地点点头。当夜大王改了遗诏立李念歌为储君,一个时辰后大王崩逝于华裳宫。 李念歌即位后,李牧被封为怀王,自请驻守怀州。 先王以为这么做就能补偿夏侯一族,他没想到冤死的贤妃和绝望自裁的夏侯宗思每年初六都会出现在李念歌的梦中苦苦地纠缠。 南晋帝都建业 苏轻轻已经被困在皇城乾安宫整整两日了。乾安宫紧邻龙延殿,宫内布置豪华的难以言说,地板全是梨花木,最有意思的是乾安宫的墙壁是椒墙寓意着椒房贵宠。连皇后的寝殿都没有这种待遇,乾安宫是南晋开国皇帝长孙炽的爱妃刘氏居住的寝殿,刘氏长得甚为美艳深得长孙炽的宠爱,可是红颜薄命,刘氏染病而亡,长孙炽甚为思念命令乾安宫的宫人们如活人一般伺候刘氏。 南晋历代皇帝都非常尊敬长孙炽对刘氏的爱,一直没安排嫔妃入主乾安宫。 苏轻轻正坐在偏殿的木椅上,双眸直射向远方,整整两日了,二十四个时辰,她不明白陛下究竟要困她到几时?跟随她一同被囚禁在乾安宫的还有薛戎戎,戎戎的心境与她大相径庭,这两天戎戎已经把乾安宫上上下下摸了个清楚,宫里有几间房,几名宫人,甚至是屋里有多少件摆设她都一清二楚。 晚上三四位身着橙色宫服的宫女提着几个精美的食盒进入殿内,打开食盒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她们将精致可口的美味佳肴摆在案上,将餐具摆放整齐,其中一个高个子宫女走到苏轻轻跟前,俯下身子道:“苏姑娘,这是陛下特意嘱咐膳房为您准备的,请您慢用!” “拿走!”苏轻轻靠在椅子上,冷冷地说:“你去转告陛下,不放我出宫,我是不会吃任何东西呢?”她也很无奈,她何尝不知绝食乃下下之策,可如今她只能用自己的命与长孙琏抗争。戎戎走过去劝道:“小姐,您已经两日水米未进了,再这么下去弄坏了身体可怎么好?” “拿走,我说的话你们听不懂是吗?拿走!”苏轻轻的语气愈发冰冷,那位个高宫女忽然跪在了她面前,其余三个宫女也紧随其后地跪下了。 “姑娘饶命啊!陛下给奴婢们下了命令,如果姑娘今晚还不用膳,就杖责奴婢们二十大板!”个高的宫女哭诉道,苏轻轻忽然站起身朝着案边走去,她盘腿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到嘴里,看向跪在地上的宫女,宫女们见此情形破涕为笑,赶紧为苏轻轻布菜。 苏轻轻心地善良,怎会忍心因为自己而让他人受苦受难呢?长孙琏则正是利用了苏轻轻这一点。用完膳后,其他宫女都各司其职,而那位个高的宫女进入寝殿为苏轻轻铺床。 “请问我该如何称呼你?”苏轻轻走向寝殿,站在那位宫女的背后说道,“你可是刚刚调来的?” 那名宫女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子,双腿弯曲:“回姑娘,奴婢方沁,原先在膳房当差,两日前与众姐妹一同调过来伺候姑娘。” “方沁,我想知道我这是住在哪座宫殿。” “回姑娘,这里是乾安宫,此宫殿距离陛下的龙延殿最近,风水也最佳。” “这里的墙壁为何是朱红色?” “回姑娘,这是椒墙,” “椒墙!?”苏轻轻对于方沁的回答心生疑虑,跑过去伸手抹了一下墙壁,贴上去闻了闻果然是名副其实的椒墙壁,她走到殿外站在门口仰望着“乾安宫”三个字,她想起了这座宫殿的典故,心里倒吸一口凉气。 “拜见陛下!” 舍人的声音刚落,长孙琏就出现在苏轻轻面前,她低下头,脸瞬间冷下来了,长孙琏示意左右都退下,然后笑脸盈盈地迎合着她。 “轻轻,膳房做的饭菜合你的口味吗?你若是不爱吃,朕即刻派人去安平县请个厨师进宫给你做家乡菜。” “陛下,不必了。”苏轻轻冷言道,“陛下放轻轻出宫就是对轻轻最大的恩典。” “朕万事皆可满足你,唯独这件事不行。”他斩钉截铁地说,然后用温柔的眼神注视着一脸冷漠的苏轻轻,“轻轻,在朕身边你可以锦衣玉食,无忧无虑,也不必天天在乐斋操劳,更不必为了那常黎受尽常家二老的白眼,轻轻,若你同意,朕册封你为一品夫人,在宫里你的地位仅次于皇后。朕可以将你的父亲母亲接到帝都,让你们一家团聚。” “陛下说的条件可真诱人!”苏轻轻望着宫里四四方方的天空,不禁苦笑一声,“陛下果真一点也不了解轻轻。陛下问我,您和常黎之间,我为何选择了后者。论身份地位常黎万万不能与陛下相比,但有一点,陛下也永远及不上常黎,常黎懂得轻轻心之所向,懂得轻轻的抱负,他支持我去乐斋工作,支持我实现我的梦想。”她顿了顿,注视着长孙琏疑惑的面庞,“而陛下呢?为了一己私欲将轻轻困在宫闱之中,能成为一品夫人,住进乾安宫,光宗耀祖或许是天下大多数女子的毕生所愿。但就轻轻而言,这富丽堂皇的宫殿与牢笼一般无二,轻轻不想在这里困一辈子。” “苏轻轻,你给朕听清楚!那个懂你的常黎已经和静雯郡主谈论婚事了!”长孙琏拉起苏轻轻就往寝殿里走,指着红色的墙壁,指着琳琅满目地陈设,说道,“这里是乾安宫,你应该知道这座宫殿是何寓意,朕对你的心意就如同这朱红的墙壁一般浓烈。” 苏轻轻甩开他的手,突然道:“既然如此,陛下你能为我放弃皇位,随我隐居在山水间过那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日子吗?就像咱们在安平县那样。” 长孙琏愣住了他没有预料到苏轻轻会这样问他,问的够犀利,不愧是苏轻轻,瞬间问的他这个南晋皇帝哑口无言。他费尽心力从长孙恒手里夺回帝位,其中的煎熬与困苦非常人所能知晓,他是不会轻易放手的。 他更加不想放弃苏轻轻,那是他毕生最爱,他将苏轻轻的玉手慢慢抬起,贴在自己心口上,说:“轻轻,明明能两全的事你为何非要朕选择其一呢?在皇宫里,朕可以将后宫嫔妃视作空气,不也可以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日子吗?” “陛下,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苏轻轻抽回自己的手,转过身子不再看他,“轻轻小时候就发誓,此生绝不入宫门王府半步,轻轻不想日日勾心斗角与其他女子争夺夫君的宠爱。轻轻也知道,陛下不会为了轻轻放弃千秋霸业,所以,请陛下放轻轻离宫,也是放了您自己。” 长孙琏看着她决绝的背影,不再说话,离开了乾安宫。薛戎戎走了出来,替小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长孙琏说的没错,常家二老已经与国舅爷开始商议常黎与吴素素的婚事了。常黎这两日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坐立难安,他也无心打理大理寺的事情了,称病向上司告了几天假。他去乐斋找过苏轻轻,准备向她解释一切,可是听裴院长说那日宴会之后苏轻轻就没有回来。后来宫里的马大人传陛下口谕,说要留苏先生在宫里居住一段时间。 苏轻轻曾经告诉过他,她昔年救的那位孙毅公子就是当今陛下。起初陛下日日召苏轻轻进宫,他还觉得没什么,不过是陛下想报答轻轻的恩情,款待她罢了。如此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陛下竟然将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留在了宫里,堂而皇之让她住进乾安宫,可见陛下对苏轻轻有觊觎之心。陛下若是用强,说不定轻轻已经...... 正值常黎心烦意乱之际,孙嘉又来添乱了,孙嘉那一百两黄金已经挥霍一空想再来敲诈常黎一回。这次常黎因为陛下占有轻轻的事情悲愤交加就没有搭理他。孙嘉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扬言要给轻轻扣上不孝之名。 常黎依旧没有搭理他,他只好悻悻离去。 常黎回到家中,母亲笑脸迎人地向他走来:“明思,你父亲已经正式向国舅爷提亲了,国舅爷很满意这门亲事,还说你和郡主年纪都不小了,喜事要尽早,我和你父亲还等着抱孙子呢!” “母亲,您说什么?父亲已经提亲了?”常黎多么希望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听了,眼角流露出一丝怒意,语调也高了许多。“母亲,孩儿是不会娶吴素素的,孩儿今生今世只想娶苏轻轻为妻!请母亲退掉这门婚事!” 母亲捂着胸口失神地瘫软在椅子上,父亲刚好听见了他这番忤逆的话,一时怒火中烧,冲上前去重重地扇了常黎一个耳光:“放肆,你这个孽子,竟敢跟你母亲如此讲话!这么多年的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苏轻轻,整天就知道苏轻轻,今个我就告诉你,你那个心心念念的苏轻轻已经入住乾安宫了,人家都已经背叛你了。常黎,你拿什么跟陛下比?苏轻轻当然选择陛下了!” “不!轻轻不会离我而去!”被父亲打翻在地的常黎艰难地爬起来,抹去嘴角渗出的血,一直在摇着头,“她不是那种贪图荣华富贵之人,陛下即使有觊觎之心,轻轻也不会顺从的,她的心只有我!” “放肆,竟敢对陛下不敬!你不想活了!”父亲正欲打他的时候,母亲及时阻拦住,父亲只好竭力控制住自己心头的怒火,“常黎,从今日起到你和郡主大婚,不许你迈出家门一步,你放心,大理寺的事情父亲会给你打理好,你就踏踏实实做你的新郎官吧!” 说完,常父拉着常母离开了,常黎感觉到他与轻轻已经渐行渐远,长孙琏是南晋最高统治者,而自己只是小小的大理寺监理,拿什么与陛下去抗衡呢? 苏轻轻经过多番查证,已经证实了常家与吴家的姻亲关系。她犹如晴天霹雳般倒在了地上,吓得方沁赶紧上前扶着她,她意识很清醒,就想躺在地上,让冰冷的地砖刺激着她的神经。 “方沁,你不要紧张,我没事!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待方沁出去,她直接平躺在地板上,她那蓝色衣裙散在地面上就像一只蓝色的蝴蝶。她直视着天花板,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到红色的地砖上。 一别两宽,从此各自婚嫁,这就是老天赏赐给她和常黎的结局吗?太残酷了,告别的话都没能说上一句,他马上就要成为别人的夫君了,而自己还不知要被陛下困到何时? 几日后,龙延殿 马三宝跪在案边给长孙琏递着奏折,阿炎从殿外进来,跪在他面前:“陛下,静雯郡主与常大人的婚事定下来了,九月初六!还有整整一个月。” “好哇!”长孙琏放下朱笔,眼角满是笑意,“这下轻轻该死心了吧!朕这就去告诉轻轻!”长孙琏站起来正要往殿外走去,马三宝出声阻拦道:“陛下,请听臣一言,陛下不能把这个消息告诉苏先生,苏先生通过陛下得知此消息,她会不会以为陛下幸灾乐祸,或者会想直接将陛下视作幕后操作着!” 长孙琏停下脚步转过身子,看着自己这个龙延殿总管,他不愧是迷倒了长孙恒和慕武皇后的情场老手,说话直戳要害。 “马卿此话甚是有理。”他又坐回案前,马三宝也跟着跪下,“可轻轻万一不知道此事,还对常黎心存幻想,那又当如何?” “此事陛下不必担心!”马三宝说,“臣在宫里已经五年了,这宫里本就是是非之地,常大人的事会有人告诉苏先生的。臣向您保证,过不了今日苏先生就会得知此消息。当日宴会,苏先生就对陛下产生诸多误会,这几日苏先生心情会极度低落,陛下千万别去招惹她。苏先生是心怀家国之人,她绝不会因儿女情长而无法自拔。” 阿炎在旁边竖起耳朵听完马三宝这番滔滔大论,不禁拍手叫好。 果然不出马三宝所料,当晚苏轻轻从宫女口中得知了此消息。帝都都在传,樊州才子常大人与美丽的静雯郡主,乃才子佳人天作之合。 薛戎戎本以为小姐会大哭一场,发泄一番。令人惊讶的是苏轻轻并没有什么异常,晚饭也一如往常,还饶有兴致地让方沁找来一把古琴弹奏了一首十面埋伏,听得乾安宫所有宫人如痴如醉。躲在远处的长孙琏看此情形不由得欢呼雀跃,轻轻果然是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