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死的那天下午,晚霞就如同被鲜血染就一般红透了半个天际,皇宫里飘荡这一缕悲凉婉转的曲子,抚琴的正是马三宝! 长孙恒死后,长孙琏杀了原先依附在长公主身边的只会溜须拍马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其中就有马席的父亲马胜。 常黎和苏轻轻得知马席家中发生的一系列变故,结伴去看望马席,最终是来迟了一步,马席已经被发配边疆,三日前就已经出发。苏轻轻看到昔日热闹辉煌的马府,现在变得残破不堪,门上的封条交错纵横,不禁潸然泪下,马兄天真烂漫,无忧无虑,一夜之间沦为阶下囚,他该怎么活下去呢? 区区一个月南晋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使得西夏王李念歌坐不住了。他万万没想到他的老对手竟然没死,还从长孙恒手里夺回了皇位,真是今非昔比,长孙琏不容小觑。 “大王不必担心,这长孙琏只是个军旅粗人,哪里懂得治国之道?末将看他与那长孙恒一般无二,不足为惧。”耶律胜将军见自己大王眉头紧锁出言劝道。 “吩咐下去,盯紧南晋朝廷,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来报!”李念歌转动着手里一串佛珠吩咐道,“还有羌胡,南燕,大理也不要放松警惕,据探子来报前一段时间南燕大皇子慕容鑫出现在建业城中,他们虽是小国,但是绝不能让他们相互抱在一团!” “是的,大王。请大王放心,咱们在南晋还有一张王牌没有亮出。”耶律胜右手放在左胸口上郑重其事地说道。 “那张王牌还不到亮的时候!”李念歌将那一串佛珠扔到案上,正准备处理政务呢,忽然宫人来报贵妃娘娘要生了。李念歌快到而立之年了,这是他第一个孩子他自然紧张,这不他已经向贵妃居住的碧澜阁跑去了。 碧澜阁正殿,坐在首位的身着蓝色长衫,灰色狐皮大氅,五十岁上下的妇人就是李念歌的生母西夏太后娘娘呼延氏,她剑挑眉,丹凤眼,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站在她后面为她按摩肩膀的那位女子,一身黄色的拖地长裙,宽大的衣摆上绣着蓝色的花纹,臂上挽迤着丈许来长的烟罗紫轻绡。芊芊细腰,用一条紫色镶着翡翠织锦腰带系上。乌黑的秀发用一条淡紫色的丝带系起,几丝秀发淘气的垂落双肩,将弹指可破的肌肤衬得更加湛白。脸上未施粉黛,却清新动人,她就是淑妃娘娘何丝丝。 何丝丝和正在生产的贵妃娘娘裴兰新都是李念歌所钟爱的女子,他的爱竟然可以平均分成两份,以至于数年来王后之位谁也够不到。随着裴兰新有孕,太后发话了,若是她诞下大王的长子就立刻封她为西夏王后。 “大王驾到!”舍人高喊道,李念歌刚刚踏入碧澜阁就听见了婴儿清脆的哭声,接生婆来报贵妃娘娘诞下一位小公主,母女平安。太后娘娘得知生的是一个公主便摇着头离开了。 初为人父的李念歌机械地抱着襁褓中嫩嫩的女儿,心中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何丝丝也在一旁看着这位小公主,她用手轻轻摸了摸公主的小脸蛋,惊讶地看着李念歌:“大王,公主的脸好嫩滑,太可爱了!丝丝将来也要为大王生一个。” 李念歌低下头轻轻地蹭了女儿一下,小公主被胡子扎着了,哇的一下哭出了声,吓得李念歌手忙脚乱连忙将女儿交给了嬷嬷,然后他满脸笑意地进入内室,走到床榻边俯下身子吻了吻熟睡中的裴兰新。何丝丝隔着门口望见了那一幕,顿时一个酸气涌上心头。 世人都说西夏王李念歌虽然长相白净,但到底是西夏党项族人,生来桀骜不驯骨子里有一股狠劲。即位快十年了,西夏领土在他的英明神武的统治下逐渐扩大。他很有政治头脑,农业上发展畜牧业,养殖上等牦牛,绵羊,马匹。商业上允许西夏商人去别的国家经商,也允许其他国家的商人到西夏做买卖,适当减免一些税务,以至于不论是南燕,南晋,羌胡,甚至千里之外的大理也都喜欢和西夏通商。 军事上更不用说了,彪悍的党项军和西夏铁骑常常使得对手闻风丧胆。多年前羌胡从西夏进口了数千马匹,想要依葫芦画瓢训练铁骑,他们整整训练了一年之久,就大刀霍霍地瞄向了西夏。 结果可想而知,羌胡训练的骑兵在西夏铁骑面前根本不堪一击,羌胡把最高贵的公主送给了李念歌才算是平息了战事。 这位羌胡公主正是李念歌的贵妃裴兰新。裴兰新并非羌胡皇帝亲女,她是一个阵亡将领遗孤,自小养在宫里,公主不愿意和亲,所以羌胡皇帝封裴兰新为公主来代替自己女儿。 和她一起嫁给李念歌的还有另一位女子,何丝丝。何丝丝乃大理人,那年李念歌微服私访到大理游玩,偶然邂逅了这样一位美丽的大理姑娘,自然怦然心动便把她带入了西夏□□。 这两个女子成功的占据了西夏王的心,在她们面前咱们桀骜不驯的西夏王变成了温柔的小绵羊,这使得太后非常担心儿子会被这二女左右。这也是李念歌高明之处,他懂得公事公办,在□□绝不提半句朝政之事。记得有一年冬日,贵妃在自己宫里谈起了母国与西夏的战事,传到了李念歌耳朵里,李念歌罚她在雪地里跪了三个时辰。 自那次事件之后,□□再也不敢议论朝政。 南晋帝都建业乐斋 半晌,苏轻轻刚刚结束了一堂西夏礼仪的课,正准备叫上戎戎上街去吃点小吃。刚刚走到教室外的长廊上,远远望见一个舍人打扮的男子昂首挺胸地朝她走过来,裴院长弯着身子紧紧跟在他后面。 “这位可是苏轻轻姑娘?”那舍人在轻轻面前站定,恭恭敬敬地问道。 “在下苏轻轻。”苏轻轻双手叠加回了一礼,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后面的裴院长,裴院长知道她的疑惑,只是他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朝她摇了摇头。 苏轻轻收回视线,正要询问,那舍人清了清嗓子:“苏先生,快去沐浴更衣,陛下要召见你。”他扭过去朝身边两名端着衣裳首饰的侍女吩咐道,“你们两个好好伺候苏先生更衣,切记,不可怠慢。” “诺!”两个侍女说着就来拉苏轻轻,苏轻轻往旁边一闪,急忙问道:“这位大人?这是何意?陛下怎么会召见我这样一个教书先生呢?” “回苏先生,这是陛下的旨意,奴才只得奉命而行,其它一概不知、”舍人回道。 苏轻轻想着不进宫就是抗旨,这个罪名自己承担不起。算了,自己见长公主都面不改色心不跳,她就不信陛下会吃了她。她沐浴更衣之后穿上了舍人带来的华服,那两个侍女恨不得将所有的金银首饰都插到她头上,她最终只是插了一个鎏金海棠步摇,额前挂了一根流苏花带,后面的头发披散着。 这是苏轻轻第二次进宫,不过区区数年,南晋已经换了个主人。当今的陛下就是当年的粟王殿下。不知道为什么坐在轿子里的苏轻轻想起了孙毅,不知道他是否如愿以偿夺回家业呢? 自从昨日阿炎告诉长孙琏已经寻到了苏轻轻,最迟明日就带她入宫。他的喜悦已经压制不住了,看看,今日下了朝匆匆忙忙换下朝服去给母后请了安,就一直在龙延殿门口等着。 苏轻轻一下轿子,一眼认出了他,他身着绿色龙纹长衫,头上束着白玉冠。她难掩激动的心情,跑过去握着他的手:“孙兄,真的是你,你在宫里当差吗?看你如今这身装扮,可夺回家业了?” 她的问题太多,长孙琏一时不知道从何回答,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痴痴地望着她。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舍人跪下高喊道,苏轻轻扭过头看了看跪了满地的宫人们,再看看长孙琏君临天下的气质,不由得心下一紧,慢慢收回手,试探地问:“你......你是粟王?......当今的陛下?”明明猜到答案是肯定的,她还要再三求证,这件事对她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了。 孙毅就是粟王,那么与他争夺家业刺杀他的就是长公主!这时候长孙琏点了点头。 “民女苏轻轻参见陛下,刚才不知陛下的身份,冒犯了陛下,还望陛下宽恕!”她二话没说跪在地上俯身行了个大礼,一句一个陛下听得长孙琏很不舒服,他知道她是在怪他,便柔声细语地说道:“不知者无过,苏先生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谢陛下!” 长孙琏请苏轻轻进入殿内,支开了所有人只留下了阿炎在左右。案上摆满了各色各样的糕点,他热情地往苏轻轻碗里夹着可口的点心,可他每动一次筷子苏轻轻都说一句“谢陛下”。 “轻轻,你当真要与我生分了吗?”他把筷子一撂,闷声问道,“刚才你还拉着我的手亲切地喊我孙兄呢!” “回陛下,刚才民女不知陛下身份,冒犯了陛下!” “轻轻,你知道在怪我,我当年确实不该编故事欺骗你,”他急忙掏出他珍藏多年的锦袋攥在手心里,“这是你当年赠予我的东西,这些年我一直贴身收藏,你的救命大恩,不论是长孙琏还是孙毅都永不敢忘。” 轻轻看着那个陈旧的锦袋,恍如隔世,又想起了朝夕相处几个月的孙大哥,眼睛里泛着泪光。这就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装银两的袋子而已。他竟然收藏了五年之久。 “陛下。”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当年民女就说过,这是举手之劳而已,陛下不必挂怀。” “不,轻轻,当年若非你仗义相救,人世间便没有长孙琏了,而今我又怎能登基为帝呢!”长孙琏凝视着她的目光,说道,“在安平县生活的几个月是我这辈子最轻松惬意的日子。当日我跌入人生的谷底,有一个叫苏轻轻的姑娘日日开解我,让我走出阴霾。这五年来无论我遇到怎样的艰难困苦只要一想到那姑娘带给我的阳光,我都会咬牙坚持着。这些年我一直暗暗发誓,我夺回大业的第一件事,就是天涯海角寻找这个姑娘,如今我找到了。” 话音刚落,阿炎就抬来了一只大箱子,打开放在苏轻轻面前,里面都是璀璨夺目的珠宝首饰。阿炎傻乎乎地对苏轻轻说:“苏姑娘,这些都是陛下赐给你的,都是陛下千挑万选的,你可一定要收下。” 苏轻轻走上前去看着那箱珠宝,不愧是皇家之物每一件都价值连城,她伸手拿了一个白玉簪子插到发髻上,跪下说:“陛下,民女只要这根白玉簪子,还请陛下将其它宝物收回!” “这些不合你心意吗?”长孙琏疑惑的问。 “陛下,民女是乐斋的先生,虽然生活算不上荣华富贵但也衣食无忧,这是东西实在没什么用处!” 长孙琏光顾着高兴了,忘记了苏轻轻是南晋第一女先生的身份,不由自主地向她投去了敬佩的眼神,苏轻轻果真和寻常女子不同,令人神往。人家话都说到那份上了,他只好将那一箱子首饰收起来,苏轻轻便坐了回去。 “轻轻,告诉朕,你可许配了人家?”这是长孙琏一直想问的问题。 “说来惭愧。民女尚未许配人家!”轻轻咬了一口糕点,惭愧的低下头,想起与常黎布满荆棘的感情之路,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可长孙琏心里却乐开了花,眉眼俱笑,要不是阿炎使眼色提醒他收敛一下,苏轻轻就察觉了。 “轻轻,既然你没有许配人家,那你愿不愿意入......”他正要往下说,阿炎猛然咳嗽了一阵,朝他不停地眨眼睛,长孙琏会意,立刻转移了话题,问起了薛戎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