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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娘娘也知晓,轻轻生来瘦弱,先天不足,长大后常年缠绵于病榻,最后未及成年而夭折。”她的语气中夹杂着伤心与落寞,“皇后娘娘,是民妇的过失,没能照顾好轻轻!”  皇后娘娘猛然抬起头,双眸怒光大作,直直地射向了苏夫人,心想:“你家公子被照顾的好好的,怎的我公主就......”究其原因到底是当年自己主动换婴,而今又有何资格责怪人家呢。她忽然又想起什么,眼中闪烁着金光,急忙道:“我轻轻的牌位呢?”  “我们安平县有个传统,子女未及成年夭折视为不祥,不能为其立碑立牌位,轻轻埋在后山,若娘娘想看,民妇这就带领娘娘前去!”她沉默了一会儿,提醒道,“只是县上夭折的孩子太多,已然分不清哪个坟包里是轻轻。”  皇后娘娘原本没有在屋子里扫见女儿的牌位,心里燃起一丝希望。她还以为苏夫人觉得她此次前来是让两个孩子各归其位,会毁了鑫儿的前途。因此谎称轻轻已死让她死心,也能理解。现在这一丝希望也被无情地浇灭了。  皇后坐在那里纹丝不动,眼神流露出悲愤,悔恨,愧疚交织的复杂神色,她死死咬住自己朱红的嘴唇,不久便渗出了鲜红的血液。一句话也不说,谁也不理,只是坐在那里。  苏夫人面无表情地抱着外孙女背过身子,不再看她。  沉默了许久,半柱香后,皇后才冷冷道:“可有小女画像?”母女一场,总得知道亲生骨肉的面容,这是她最后一点要求。苏夫人没有回答她,将已经睡着的外孙女放在摇篮里,径直走向里屋,拿了一个卷轴递给了皇后。  “这是轻轻十四岁那年的画像。”她随即又从外孙女摇篮里找出一个陈旧的拨浪鼓,搁置在案上,“这是轻轻小时候玩过的,留个念想吧!”  皇后将画卷和玩具如珍宝般抱在怀中,就像抱着自己有血有肉的女儿,她的眉头紧紧蹙着,双眸的泪水把她精心打理的妆容冲刷干净,暴露年龄的鱼尾纹显现出来。  “娘娘,该启程了,此处是南晋的国土,我们不宜久留!”左右的人不忍娘娘再在这伤心地逗留,出言道。皇后眯着眼睛向左右使了个眼色,左右便从那辆豪华的马车上搬来好几个沉重的大箱子,放在苏家的地板上。  “无论怎样,我都要感谢你们照顾了轻轻十多年!”皇后缓缓起身,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双手依旧攥着女儿那两件遗物走到大门外。  苏夫人出门相送,皇后上了马车,弯腰准备进车厢的那一霎那,忽然停顿了下来,朝立在门口的苏夫人温言道:“你若是想鑫儿,想要认回他,随时可以来南燕!”  “不!就让鑫儿留在南燕吧!皇后娘娘,民妇求您,永远不要告诉鑫儿他的真实身份!”她的话语中带着些许哭调。  皇后点点头,进入车厢内,左右关好了门,马车缓缓地驶离苏家。苏夫人望着马车,仿佛可以透过马车车厢,看到车中那位失去孩子的母亲落寞的背影。  苏夫人渐渐收回视线,继而望向湛蓝的天空,天是这般辽阔,偶有大雁掠过。她的睫毛微动挤出泪水,泪花刚刚滑落到脸颊上,就被抹去。她想不通从小被他们夫妇俩捧在手心里的女儿,不过去帝都四年竟然性情大变,父亲病重竟不来探望。因此,她被轻轻气的糊涂了,猪油蒙蔽了心智,告诉轻轻生母,苏轻轻早在多年夭折。  做出这个决定的时间虽快,也是经过了一番心里斗争的。一方面因为苏轻轻的“不仁义”,另一方面是为了夫君的亲子鑫儿。当年害姐姐血崩而死,她心里一直有愧,姐姐的孩子如今贵为南燕皇子,倘若两个孩子换回来,按苏家今时今日的地位,鑫儿的未来便毁于一旦。  苏轻轻和鑫儿必得牺牲一个。  她心里的天平偏向了素未谋面,未来也不会相识的鑫儿!  樊州城  这几个月顾长鑫已经为主君谋划好进攻帝都的计划了。长公主执政的四年来,各个地方军心不稳,但帝都有兵部尚书马胜将军,和皇城司马统领十万军队坐镇,强攻必然是下下策。  粟王手里已有乔勉之的二十万大军,强攻入帝都也无不可。  可长孙琏心想,帝都的军队也是南晋的心血!帝都的百姓也是他的子民,他怎忍心血洗皇城呢?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跟长孙恒斗的两败俱伤之时,西夏李念歌肯定会来坐收渔人之利。  不费一兵一卒夺取皇位才是上上策。  顾长鑫思谋着,要毫无声息地攻入帝都,一定要从帝都两位掌握兵权的人下手。兵部尚书马胜以前只是小小的大理寺卿,他的夫人冯氏是驸马冯继臣的姑母,长公主掌权的第一年他扶摇直上升为了兵部尚书。这家伙和谌季一样同为驸马亲眷,长公主的心腹,拉拢他无异于与虎谋皮!可以直接放弃掉。  司马统领则不同,他正义凛然,有一股百折不挠的韧劲。从慕文帝时期就一直效力于皇城,是看着先帝与粟王殿下长大的。因为不知道长公主执政内幕,误会粟王已死,虽对长公主一些做法不满,但还算忠心。  当夜,顾长鑫秘密将长孙琏和阿炎叫入他府上,围坐在书房里直截了当地对他们道:“殿下,下官思谋许久,想要不费一兵一卒攻入帝都,必得争取一个人的支持!”  “不知顾兄说的可是司马将军!”长孙琏急忙道,“此人素以耿直著称,定不会跟随本王行谋反之事!”  “这哪里是谋反?”顾长鑫语调有些急促,俊冷的目光直直地射到他身上,“谋反的是长孙恒,若司马将军知道殿下尚在人世,未必不会主动投诚!”  阿炎一边举着手里的茶杯,一边打量着这位顾大人。只见他脸颊微红,提到长孙恒之时,身形不由自主地颤抖,双眸的怒火足够点燃一屋粮草。不对呀!明明自家殿下才是最恨长孙恒的人,怎么这位顾大人比殿下还着急攻入帝都复仇。  “顾兄所言不错。”长孙琏看他一直在小声咳嗽,给他斟满一杯茶水,递到他跟前,“本王在长孙恒身边安插了一个眼线,甚为可靠,几年前除掉了谌季,拉拢司马将军之事可尽数交代于他。”  顾长鑫眼前一亮,殿下居然安插了眼线在长孙恒身边。当年谌季遇刺他猜不出是哪位好汉所为,原来是殿下的人。好!他心大喜,能除掉阴险狡猾的谌季,又能在长孙恒身边悄无声息地埋伏这么多年,此人不简单,他心中欢喜无限,但他并未表现出来,缓缓起身,拱手向殿下行了一礼:“殿下恕罪,下官刚才言语冲撞了殿下,还请殿下见谅。”  “哪里!顾兄见外了!”长孙琏也跟着站了起来,轻轻抬起顾长鑫交叠在胸前的手,他的手好冷,如冰块一般,“手如此冰凉,顾兄的身子还没大好?”  “无妨!”他抽回手,拉了拉自己肩上的披风,嘴角抹出一丝浅浅地微笑,“让殿下挂心了,我这是老毛病,吃几次药就好!。”  长孙琏将信将疑地点点头,见日头西落,顾兄需要多休息,不再叨扰了,与阿炎一道离去、  当天阿炎按照长孙琏的吩咐,飞鸽传书给远在帝都的马三宝布置拉拢司马将军的任务。  马三宝的身份是龙延殿总管,与负责皇城安全的司马将军日日都要碰面。只是这耿直的司马将军和全天下人一样,认为长公主和马三宝有苟且之事。因此对马三宝甚为厌恶,平时见到他总黑着一张脸,他武功高强,马三宝自知不能匹敌,凡是总是忍气吞声,再者就避开他。  咱惹不起。躲得起!  接到这样一个任务,马三宝只得暗自叹息。再难的骨头也得啃啊!为了将来的飞黄腾达,今怎能轻易放弃呢!  司马将军每日未时三刻准时来龙延殿附近巡逻,这也是马三宝接近他的唯一机会,今日马三宝伺候长公主殿下歇下后,早早守候在龙延殿大门口。他靠着龙延殿左边红漆柱子上,等待着司马将军出现。  未时三刻,一个身着黑色铠甲,腰间一柄长剑,四十岁上下,身材魁梧的男子出现在了龙延殿门口,身后紧跟着一队神色凝重的侍卫。  “司马将军!”马三宝装作刚刚走出龙延殿的样子,恭恭敬敬地迎客上去,“司马将军,巡查辛苦,晌午也不能休息。”司马将军闻声停下,望着正走下阶梯的马三宝。  “马大人!”司马将军双手抱拳,客气的回了一礼,即使是再讨厌马三宝,也要顾及他是长公主跟前的红人,“守卫皇城安全本就是末将职责所在,自然竭尽心力!”  “司马将军忠义下官望尘莫及!”他恭维道,可还是在司马将军眼里看出了嫌弃之意,“将军,此刻日头正盛,可否随下官到阴凉处歇息片刻?”  “辜负马大人盛情!”他瞪着这位满面堆笑,心思诡异的龙延殿总管,片刻之后视线便移向别处。“末将公务繁忙,比不得您清闲,告辞!”  还没等马三宝反应过来,司马将军巍峨的身躯已消失在金碧辉煌的宫闱之中。这么盲目地去接近一个对自己没有好感的人确实草率,马三宝苦笑一声,走上阶梯回了龙延殿。离开龙延殿的司马将军越想越不对劲,平日里马大人与他并无半分深交,今日为何突然邀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马三宝定有什么阴谋。他想到此处,眉头紧锁着,长公主临朝已经引起天下人不满,倘若马三宝这个奸人再掀起什么风浪,于社稷不利。  马三宝即刻给粟王飞鸽传书,看看有什么办法能取得司马将军的信任。顾长鑫给他指了一条明路,求助丽夫人。丽夫人是粟王生母,司马将军一直对她敬重有加。一开始粟王不想再让母亲牵涉其中,陷入险境,可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的好办法了,只得答应了,并再三叮嘱马三宝一定要确保母亲的安全。  半夜,马三宝偷偷与丽夫人会面,二人商定五日后,长公主要带着陛下出宫到寺庙祈福,就选那日下午与司马将军开诚布公。长公主出宫的前一天早上,马三宝特意洗了个凉水澡,好称病不陪着长公主出宫祈福。  得知马三宝病了,长公主不顾流言蜚语竟独自一人进入马三宝的寝殿照看他。马三宝仰面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脸颊烧的通红,长公主心疼地伸出手探探他的额头,如炉火一般滚烫。  “三宝。三宝!”她轻声呼唤道,见马三宝并没有反应,她侧过头怒视着下人们、“马大人为何忽然病的如此沉重?你们是怎么伺候大人的?”  “殿下息怒!御医们说大人是邪风侵体,吃几服药就没事了。”下人们跪了一地慌慌张张地答道。  “没事?”长公主轻轻拉起他露在外边的手臂,靠在自己的脸颊上,语气已带哭调、“这么烫怎么会没事?没事又怎么会昏迷不醒?本公主来了他都不睁开眼睛!”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见马三宝生病会如此的着急忧心,那感觉跟多年前子义生病的时候一模一样。她不止一次在想,我是爱上他了吗?不!不可能,我乃南晋最高统治者,名动天下的贞闾长公主,怎会对一个煮面摊贩暗生情愫?我爱的只有我的子义!  子义,我的丈夫,早早与我天人永隔,再也无法相互慰藉的丈夫。数年来,我一直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只要我时时刻刻想着子义,他就活在我心里,并没有离开我。可每到夜深人静,我一个人躺在冰凉的床榻之上,才深深感受到子义到底是离开我了。  我也是女子,需要男人疼爱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