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请您放心,学生一定谨记您的教诲。”苏轻轻抚了抚身子,谦卑有礼的说道,继而望向了常黎和马席,他二人都朝她点头示意。苏轻轻上了马车后常黎依旧直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伸长了脖子在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他已经被苏轻轻给深深地吸引住了,他出身官宦世家,结识的都是那些整天就知道描眉画眼线,娇滴滴的富家小姐。他认识苏轻轻之前怎么都没想到一个女子也能有如此大的抱负和理想。 做一名优秀的外交使臣,游走在诸国之间,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调和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好让两国的百姓们免于战火,可以过上幸福安逸的好日子,这抱负是这样远大。 苏轻轻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进了皇宫,走入了长公主办理朝政的龙延殿。今日长公主身着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头上戴着凤冠头上的青色鸾鸟栩栩如生,赤炎朱唇,格外霸气侧漏。面前这个人就是名震天下的贞闾长公主,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苏轻轻培养了许久的勇气,一下子泄了。她自己那一点小小的自负,在长公主面前演变成了自卑。 “民女苏轻轻参见长公主殿下,愿长公主殿下长乐无极。”她盈盈拜倒,双手交叉给长公主施了一礼。礼数周全,长公主满意地点点头示意她起来吧。 “谢长公主殿下!”苏轻轻起身后双手叠在腰间,严格按照昨日练习的宫廷礼仪那样站着。长公主也在细细打量着她,约莫十八九岁的样子。皮肤白皙,身量纤纤,明眸皓齿,今日这一身衣服更能衬托出她那端庄的气质来。这样的人出使西夏也未尝不可,可是自己摄政已经引起天下百姓的不满,倘若再任命一个女使臣,那天下舆论会把她吞没的,她不能那么做。 “苏轻轻,三年前本公主吩咐裴卿要培养使臣,你女扮男装欺瞒裴卿,那就是欺瞒本公主,更是欺瞒陛下,欺君之罪,该怎么处置?”长公主直截了当的问道,她想看看这苏轻轻该如何回答。只见苏轻轻不慌不忙的颌首,抿动着粉色的嘴唇,对长公主说:“回殿下,欺君之罪按律当斩,可民女并不是犯了欺君大罪。” “明明是女儿身,却女扮男装,这难道不是欺君吗?”长公主挑眉问道。 “回殿下,民女只是期满了师长而已,并没有直接欺瞒殿下与陛下,若是朝廷非要定民女欺君之罪,那民女请求先定前朝花木兰欺君之罪。”她站在殿下铿锵有力地说道。 “大胆!花木兰替父出征十二载,立下赫赫战功,功大于过,岂是你能比的?”长公主声嘶力竭地咆哮道,这么多年她有能遇见过向苏轻轻这么好口才的人,她还想和她过过招,看谁能说过谁。 “若长公主殿下能给民女一个机会,让民女出使西夏,民女敢断言民女将来的功勋一定要比花木兰大数倍!” 长公主闻此言指着苏轻轻对一旁站着的马三宝说:“三宝,你看看,你看看,她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竟敢在本公主面前口出狂言。”三宝顺着长公主指的方向看向苏轻轻,只见她屹立在那里,眼神透露出坚定的神情。 他赶紧上前去挽着长公主的手臂,扶她坐在了案边,安慰道:“殿下息怒,依臣看此人绝非等闲之辈,不如殿下出道难题为难为难她,杀杀她的锐气。” “好!”长公主朝马三宝点点头,“可这一时半会本公主也想不出可以为难她的难题?” “臣愿意为殿下效劳!”说罢,马三宝大摇大摆的走到苏轻轻跟前,三年来他已经成为长孙恒的心腹,不,应该是最信任的人,长孙恒对他的信任已经超过谌季! 苏轻轻转动着眼睛,打量着面前这一位穿着黄色朝服,白白净净的马三宝。说他是太监,下巴上还有些胡渣,颈部的喉结也明显凸起。说他不是太监,他一直跟在长公主身边卑躬屈膝,点头哈腰,时不时还会翘起兰花指。 “不知苏姑娘可会厨艺?”马三宝用尖锐的声音发问道。 “回大人,略知一二,算不上精通。” “好。本大人给你两个时辰,你去御膳房炖一个乌鸡汤,蒸一条甲鱼,蒸一个金玉满堂,再炒两个素菜。”马三宝一边细细抚摸自己白皙润滑的手指,一边说道。苏轻轻知道这位四不像的太监在故意为难自己,她却自信满满地在太监的指引下走向御膳房。 待苏轻轻走后,长公主把马三宝唤到跟前,说:“三宝,你可真行,乌鸡汤两个时辰才能出锅,就算甲鱼和金玉满堂一起蒸也要一个半时辰,这加起来就是三个半时辰,再炒两个素菜,她没有四个时辰是出不了御膳房的。” 马三宝跪在案边,翘起兰花指用大拇指和中指轻轻掂起案上的紫砂壶,倒了一杯茶在嘴边吹了吹,确定不烫了才递给长公主。 “长公主,臣陪着您看这出好戏!” 两个时辰后苏轻轻完成了所有的菜,还多炒了一盘肉菜。长公主看着面前一大桌色香味俱全的菜顿时惊住了,用筷子挑了挑乌鸡,一下子就烂了,真的是炖了两个时辰入口即化。再三求证御膳房当值人员,是否是苏轻轻一个人独立完成。御膳房证实从选择食材到出锅装盘他们没有协助,都是人家独立完成的。 与长公主的震惊不同,马三宝面色平静如水,似乎早已料到这一结果。他佯装疑惑地问:“苏姑娘,你如何做到的。”苏轻轻看他表情就明白他已经知道了,不屑的扫了他一眼,继而目光转向长公主向她解释一番。 原来她是这么做的,先炖上乌鸡汤,同时蒸上甲鱼和金玉满堂,然后再炒菜,最后一个菜出锅时乌鸡汤也炖好了。这题一点也不难,不过长公主千金之躯从来不下厨房没有任何经验而已。令苏轻轻疑惑不解的是她和那位不男不女的马大人才第一次见,他为何要帮助自己呢?此事必有蹊跷! 接下来长公主出了几道问答题,关于西夏礼仪,文学,和生活的,自然难不倒她了。每一题她都对答如流,有些见解连长公主都未能想到,不得不承认她是个外交奇才。 几日后长公主对苏轻轻下了这样的旨意,不许参加外交使臣的结业考试,也不用被遣送回乡,特许苏轻轻参加乐斋教师考试。长公主就是长公主,她不可能为了一个外交人才去挑战天下世俗之人。南晋还从未有女子入朝为官的先例,她因为辅政已经被推到风口浪尖了,不可能为了一个苏轻轻冒险去开创女子为官的先例。 本来从宫里回来之后信心满满的苏轻轻知道这一消息后身子一抖像在冬日里被这一盆冰凉刺骨的水从头至尾浇了一身。她的理想和抱负,只因她是女儿身就这么白白断送了。她的心情糟糕透了,出头丧气的走出乐斋的大门,顺着乐斋门前的街道漫无目的的走着。这一幕正好被路过的常黎看在眼里,常黎怕她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有危险,一直跟在她身后。 街道一如往常,热闹非凡,但在苏轻轻眼里这个世界被灰暗所笼罩,一片死寂。她穿了一套绿色的衣裙,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醒目,街上的孩子都围在她的身边喊叫道:“姐姐好漂亮,姐姐好漂亮!”但她所看见的是另外的景象,她回到家乡安平县,乡亲们都围在她身边嘲笑她,明明是个姑娘家偏要去干男人的活。竟然妄想入朝为官真是自不量力,现在可好被遣送回乡了吧!想到此处她像是疯了一般冲出小孩子的“包围圈”奋不顾身向前跑去。 忽然一辆马车呼啸而来,直直地向苏轻轻冲过来。就在这一瞬间,常黎冲了上去拉开苏轻轻,两人双双倒在了地上。被这么一摔苏轻轻脑子算是清醒过来了,耳朵里传来了群众的议论声和车夫的叫骂声。 “你找死呀!”五大三粗的黑脸车夫,被刚才的情形吓得魂飞魄散,紧紧拉住缰绳迫使马车停了下来,确定没伤到人后愤怒之火油然而生破开大骂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妹子心情不好,实在抱歉。”常黎扶着苏轻轻起身后,向车夫连连道歉。车夫骂了几句这口气出了,挥舞着手里的马鞭扬长而去。 苏轻轻朝常黎看了一眼,这才察觉到他的右臂受伤了,青衣下渗出鲜红的血迹,她小心翼翼地抬起他的手臂,满脸愧疚地说:“常大哥,对不起,我害你受伤了,走,我带你去医馆。” “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小伤算什么,晚上回去包扎一下就好!”常黎抿唇一笑,挥了挥自己受伤的手臂,好让轻轻安心,轻轻咧了咧嘴,若有所思。常黎估摸着她这是又想起了那些糟心事,便出言劝解道:“轻轻,天塌不下来,常大哥相信,假以时日你一定会成为乐斋最有名的先生。” 苏轻轻神色缓和许多,勾唇一笑,顾念着常黎有伤在身,一同回乐斋了。自从苏轻轻身份曝光之后,乐斋特意为她安排了一间独立的寝室,特许薛戎戎在身边照顾她。自那次受伤事件后,苏轻轻的小儿女心再次被勾起,这些年来她对常黎的感情一点一点地增长,可为了所谓的抱负,为了将来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外交使臣,她不得不将她对常黎的爱意深深埋藏在心里,专心于学业。而今抱负化为泡影,而那个男人却奋不顾身冲到马车前面救下自己。 深深埋藏在心中的爱,到开启的时候了。 做不成南晋第一女使臣,却可以参加教师考试,通关之后可以继续留在乐斋教书育人。当个南晋第一女先生也是不错的,总不至于辜负了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努力。于是苏轻轻更加刻苦用功,拿出一百二十分飞精神来应对三个月之后的考试。 商洛老师在书院的藏书楼里来回踱步,唉声叹气。他的心情也不好,最得意的弟子,耗费心血重点培养的人才被剥夺了参加考试的资格。剩下两个人,马席和常黎。先说说马席,性情大大咧咧,口无遮拦,经过这几年的□□课业虽然大有长进,倘若让这样一个心直口快之人去虎狼之地的西夏当使臣,想必不出三天就会惹恼西夏王,甚至有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常黎虽然课业优秀,思维敏捷,洞若观火,旁人却很难猜出来他心中所想和他的脾气秉性。这类人混迹官场或许是一把好手,让他出使西夏风险系数比较高! 经过三年的苦心经营,长孙琏收编的军队已经达到二十万之众。他的保密工作做得好,身在帝都的长孙恒竟没有一丝察觉。打回建业指日可待。他现在住在樊州城一处民宅里,樊州城距离帝都不近不远,交通发达,物产丰富,藏身在此处甚好! “阿炎,樊州城的情况怎么样?”在院子里练剑的长孙琏,看见阿炎推门而入,收起剑锋,将剑背到身后问道。 贫民百姓打扮的阿炎进入院子,环顾四周之后确认没人看见才关上了门,伏在他耳边小声地说:“公子,常大人已经调到帝都,顾长鑫大人不日上任!” “顾长鑫?这个人好像没听过?”他一边走进屋里,一边说。他们二人面对面席地而坐,阿炎给公子斟满一杯茶水,放到他面前案上。 “我打听过了,这位顾大人殿下也识得,他是先帝的伴读。”阿炎喃喃道。 “皇兄的伴读?顾兄!我想起来了,皇兄登基后他便自请离开帝都,想来也有六七年了!”他沉思了一会儿,接着说道“此人多谋善断,聪慧异常,现在又是樊州知府,若能获得他的支持,咱们的大业便多了一份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