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下旨厚葬冯将军。”李念歌一边转动手里的佛珠一边说,“冯将军葬礼的规格一定不能低于咱们的将领!” “大王,冯易臣可是敌军将领,依末将看不如剁吧剁吧,去喂大王养的那几头猛虎!”耶律胜嬉皮笑脸的说着,满朝文武也跟着附和起来,李念歌此时面色一沉,用阴郁的声音说道:“放肆,寡人这么做自然有寡人的道理,不仅要厚葬冯将军,还要给他选一处清净的墓园。” “敢问大王,那掳走他的遗体意义何在?”耶律胜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汉子,每次让他领兵打仗还需给他配几个可靠的军师。这样心性的人是不懂李念歌的深谋远虑。 李念歌这一生最大的敌手就是南晋粟王长孙琏。他野心勃勃,想要替父亲完成一统天下的大业。他开启西夏大一统计划的那年,也就是粟王开始镇守西北的那一年。这三年,一千多日,他们二人交手无数次,各有胜负,谁也无法战胜谁。 两个月前,他忽闻长孙琏遇刺身亡的消息,就个人而言,他心里异常失落,他失去了这辈子最值得尊敬的对手,今日再也没人可以刺激着他奋发图强。但于西夏而言,粟王一死,便扫清了西夏大一统道路上的荆棘,这是好事。如今的南晋,早被李念歌视作自己的国土,冯易臣自然而然就是自己的将领。 “耶律将军,寡人且问你,古往今来哪有将自己的将领喂老虎的道理。”说完,李念歌勾起唇角诡异一笑,战场的大多数人的都明白了大王这句话的深意频频点头,只有耶律胜还似懂非懂,这冯易臣怎么就成了自己的将领呢? 得知西夏王厚葬冯易臣的消息,贞闾长公主气的掀翻了龙延殿的香案。她不得不说西夏王这一招真的是太绝了,这样一来不仅让冯氏一族感激于他,更加动摇南晋人心。她这两天苦练兵法,下旨招募士兵,再这样下去南晋迟早被西夏吞并,到那时她长孙恒就是南晋的千古罪人了。 山中的日子是清幽的,是寂静的,是百无聊懒的。长孙琏和拓跋炎再苏府别苑又居住了一个月,身上的伤已经痊愈。这三十天里,他们白天会在院子里练一会儿武功,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会去未央湖边散步。一边走走一边想着以后的打算,他们总不能再人家苏姑娘府上叨扰一辈子,况且南晋朝政不能由一个女人把持着,他们一定要杀回去,让粟王重新站在人前。 这天晚上,苏轻轻从外地游历回来,穿着一袭紫衣,梳着飞云发髻,带着薛戎戎还有一大堆的战利品来到了苏家别院,刚刚推开院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幅比剑的画卷。长孙琏和拓跋炎身着青衣在院子里比试剑招。两个人的身法曼妙,招式玄幻,让苏轻轻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看得如此如醉。其实在苏轻轻推开大门的一刹那,长孙琏就察觉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有停下来,居然还想要在苏姑娘面前展示他作为大将军的风姿。 “不想孙公子武艺竟如此高超!佩服,佩服!”轻轻一边鼓掌一边走向长孙琏,长孙琏收起佩剑满面春风地迎了过去,作揖道:“苏姑娘,您来了。” “不知孙公子这一个月过得可还好,下人们可有怠慢之处?”轻轻问。 “姑娘哪里话。”他瞟见薛戎戎手里拿着的东西,都是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便问:“姑娘,这是?” 苏轻轻告诉他们这一个月她带着戎戎去西方游历了一番,这些东西都是她们的战利品。说话间薛戎戎将一盘马肉切好了,端了上来,苏轻轻亲自给长孙琏夹了一块,说:“孙公子,这是马肉,是一个西夏商人卖给我的,快尝尝怎么样?”又给拓跋炎夹了一块,拓跋炎受宠若惊连连道谢。 正吃得津津有味的时候,苏轻轻和薛戎戎忽然说起南晋大将军冯易臣战死西北,尸身还被西夏一个叫做耶律胜的将军掳走了。长孙琏听闻此噩耗,手一抖将马上要入口的马肉掉到了地上。然后发了疯似的捏住苏轻轻的肩膀,用布满红血丝的双眸死死盯着她。 “你说的可是真的?” 苏轻轻被吓坏了,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幸好拓跋炎及时提醒他,他才恢复了理智,就刚才的事情向苏轻轻致歉。苏轻轻揉了揉自己隐隐作痛的肩膀,心下对长孙琏产生了疑问,战死的大将军与他八竿子打不着,他何至于反应如此之大? “孙公子放心,西夏王并没有糟践冯将军的遗体,反而厚葬了他。”轻轻说道。 “那不过是李念歌的诛心之计罢了!他怕是已经把我们南晋的国土和将领看成他西夏的才会如此。”长孙琏脱口而出,此时他已经涨红了脸。 “孙公子似乎对西夏王了如指掌啊!”轻轻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抿了一口不由道。 缠斗了三年的对手,长孙琏又怎不了解李念歌的野心。他心想长孙恒都把小叔子赶上了战场,前线战局状况一定不容乐观,长孙恒啊长孙恒,这都是你的罪孽呀!若是西夏真把南晋吞并,到时候你有什么脸面去见父皇与皇兄!不,我要返回西北战场,我要和李念歌再苦战几百回合!回到现实之中,长孙琏看着苏轻轻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知道她在等他的回答,他正欲开口,只听见身后的阿炎道:“苏姑娘,我家公子不过是心系国家罢了。” “是!”他赶紧接过话茬,“倾巢之下安有完卵。若是那些党项人真打过来,平民百姓又要饱经战乱。孙某于心不忍。” “原来如此,公子也是心怀家国之人!”苏轻轻喃喃道。 那晚长孙琏做了一个危险的决定,他要带着阿炎重回西北战场和李念歌周璇。虽然他心里对长孙恒恨之入骨,但国家国家,先有国才有家。自己和长孙恒怎样水火不容,斗得你死我活那都是内部矛盾。现在面对虎视眈眈的西夏,他们应该把个人荣辱放一放。 第二日长孙琏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好菜,答谢轻轻多日以来对他们二人的照顾。席间,他亲自给轻轻斟了一杯酒,对她说:“苏姑娘,明日我与阿炎就要离开安平县了,这杯酒是答谢姑娘对我的救命之恩和多日款待之情。” “孙某明白,这杯薄酒不足以报答姑娘对我们的大恩。苏姑娘,等孙某夺回家业,定会来寻姑娘,以报答今日之恩!” 轻轻接过那杯酒一饮而尽,之前她可从未饮过酒。酒是一种神奇的东西刚入口它是辣的,转而会慢慢的转变它的味道,变成了淡淡的酸,还未咽下就转为甜。那是很神奇的转变。 酸甜苦辣才是百味人生。 “既然公子去意已决,轻轻不再挽留。”她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用清亮的双眸看着长孙琏,“公子,来日公子夺回家业,能否饶过令姐?” 刹那间,长孙琏面色一僵,他仿佛觉得是自己出现了幻听。他的救命恩人居然为截杀他的人求情,这事听起来怎么那么玄幻呢?他在观察她的神情,她那双清凉的双眸恰似一汪潭水,清澈见底,沁人心脾。真是个善良的小姑娘啊! “苏姑娘,大小姐是要置我们少爷于死地啊!”这声音来自旁边的拓跋炎,他以为苏姑娘忘了主子是被人刺杀,提醒她道。 “公子,你听我说。”轻轻一边说一边往长孙琏的酒杯里倒酒,“令姐这么做,是因为她太孤独了。如果她婚姻美满,家庭幸福,儿女绕膝,试问她还有心思做出这丧心病狂的事吗?再者,轻轻也是为了公子考虑,倘若公子夺得了家业还能宽恕令姐,不是更能显得出公子仁德!” “姑娘,说得在理!孙某受教了。”他端起轻轻为他斟满的酒一饮而尽,然后起身向她鞠了一躬,苏轻轻赶忙站起身微微颌首,还了一礼、 第二日早上,长孙琏要出发了,他们一行人在未央湖边做最后的告别。他们二人站在湖边,拓跋炎则牵着马与薛戎戎站在十米开外的地方。长孙琏深情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子,虽然她还是一身男子打扮,但依然掩盖不住她那天生丽质难自弃的容颜。苏轻轻被他一直盯着看,心中不免有点尴尬,便从衣袋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包银子,塞到他手里。 “公子,轻轻家不富裕,只能帮公子这么多,万望公子不要嫌弃。” “不。姑娘已经帮在下太多了,这银子在下是万万不能再收的。”长孙琏看着鼓起的荷包,这银子少说也有二十两,虽然他和阿炎需要银子当盘缠,但他堂堂粟王,怎么能收姑娘的钱?他又把银子交还给轻轻。轻轻只能换一个说法,就说这些钱就当是寄存在他那,等他夺回了家业再还给她,再许以小小的利息。 长孙琏接受了,苏轻轻和薛戎戎已经离开,长孙琏一手牵着马一手拿着沉甸甸的银两,屹立在湖边,好像一棵笔直的白杨树。他的泪水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他在心里暗暗发誓,苏轻轻今日雪中送炭的恩情,等他夺得大位后一定加倍报答! 于是主仆二人骑着快马向帝都建业方向奔去。 帝都建业 十日之前粟王妃慕容氏接到夫君的飞鸽传书,说不日就要回到建业,慕容氏高兴地好几日没有睡觉,一大早就到城门口等待。为了不引人注目,慕容氏一身民妇装扮,头上仅仅挽了一根银簪。她从日出等到日落等了整整十日,仍然没有看见夫君的身影。这天傍晚,日头渐渐西沉,慕容氏估摸着夫君今日回不来了,打算离开。走向马车的时候,忽然一个穿着灰色大褂戴着黑色方帽的两个商人打扮的大胡子男人向她逼近。 她警觉起来,慌忙地从发髻上拔出银簪,紧紧攥在手中。只见那二位大胡子商人越走越近,她的心砰砰直跳,浑身不自主地都动起来,手里的簪子向前刺去。走在前面的男子向前一伸手,制住了慕容氏不安的身体,慕容氏见状正要开口喊救命,奈何嘴也被捂住了。那男子撕下黏在嘴角的胡须,小声地对她说:“夫人,是我!” 这声音好熟悉,正在挣扎的慕容氏平静了下来,朝那男子望去。果真是自己夫君,再看看身后黑不溜秋的家伙,不就是阿炎吗?阿炎也把假胡须撕了下来,挠着头对她说:“我们可吓着夫人了?” 慕容氏见到自己夫君,顾不得旁人一下子扑到他的怀中。夫君的怀里如同春日一般温暖,慕容氏忍不住热泪盈眶哭了起来。此地不宜久留,他们三人离开了城门口。丞相府,长孙琏是不能去了,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虽然没有人会将一个胡子拉碴的商人和当年威风凛凛英俊潇洒的粟王联系在一起。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进入丞相府还是太招摇了。还不知道长孙恒在丞相府周围安插了多少眼线呢!这要是让她知道粟王尚在人间,还出现在帝都,这不是自取灭亡吗! 阿炎就在帝都的郊区找了一家客栈暂时安顿了下来,知道主子和主母有许多话要说。安顿好了之后,阿炎又装扮成商人去街上巡视一番。 看夫君风尘仆仆,脸上和头发上都荡满了灰尘,慕容氏便吩咐店小二拿来热水,她准备给夫君沐浴更衣。等她脱掉夫君的衣衫后,那一幕让她惊呆了,继而泪如泉涌。他后背上的伤痕有十余处,纵横交错竟然没有一块好地儿。她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夫君背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她不禁想,夫君,你这几个月都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啊! “夫人,没事的,都好了。”长孙琏察觉到了异样,转过身子将泪流不止的妻子揽入怀中,下巴抵到她的额头上,“夫人,快让我洗澡吧!我都成臭夫君了。” 这句话把慕容氏逗笑了,伺候完夫君沐浴更衣之后,她让侍女给丞相捎个口信,说今夜就留在客栈伺候夫君。晚上夫妻二人相拥在一起互诉衷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