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清仪喘息片刻摆摆手,“只是累着了,看把你给吓得。咳。”
自那日吐血之后,梅林的胆儿越发小了。
微风再次迎面扑来,蓦然似拨动了她心上某根弦,施清仪抬起头看着碧蓝的天空,下意识道:“我们再往前走走看。”
梅林已是怕极,“良媛,我们回去吧,您需要好好休息着。”
施清仪却看着远处的天空执意要往前去,她觉得有什么在那里。
梅林没得办法,小心地将她扶好随她的步子往前去,疑惑问。
“良媛,您是想去哪儿?”
施清仪也不知,只是随着心中那道感觉想去一探究竟。
虽不知是往哪儿,但周围的宫人逐渐多了起来,施清仪的脸色越发苍白,汗水滑落脸侧在下颌凝了一滴晶莹。
濡湿的发丝秋风已不及再吹干。
梅林见着小路旁各色秋芳争艳宫人来来去去心知定是到了太子居所附近,眉目间隐约的不安,可她又不敢出声打断施清仪。
她似根本未注意到周围,明明一路来宫人投来的探究视线都快把她们戳穿了。
良媛长得极美又天生带着透出骨子来的娇弱,受人注意是必然的。
施清仪忽得抓住梅林的手拉她躲到一株翠绿有两人高的海棠后头,颗颗青粉的果子圆溜溜垂在枝头,险些砸到梅林脸上。
她拂开面前的枝叶随施清仪的视线往前看去。
远处淡金的阳光镀满朱红的墙面,撑开的一扇朱漆雕花木窗下,迎着金辉摆放着一盆兰花,一簇簇纤长的叶片散开垂落着,极其优美。
只是这花的叶子微微泛黄,看着形色恹恹,养得并不好。
施清仪望着白兰入了神,脚步不自觉地上前想要看得更清一些。
那是她梦里的白兰,她还清晰记得这白兰打苞时的娇俏模样,只是眼前这盆泛着微黄,不似梦里的生机勃发翠意盎然。
梅林见她还要上前去伸手想要拉住,眼角余光忽瞥见另一侧恢宏的殿门上挂着的鎏金雕龙匾额,上刻“紫薇殿”三个字。
她一个激灵忙回神去捞身前的施清仪却迟了。
“良媛!”她低声唤,急得跺脚只好跟上。
而施清仪在又走出一小段后便见一人出现在了窗前。
墨绿菱格织金的袍子腰间缀着一块儿金色令牌,手提小玉壶正往白兰花盆里浇水。
清透的水流打在白兰枝叶上滑进土壤,施清仪只觉那水像是淋在她身上,舒畅得她打了个颤,奇迹一般冲淡了她身上的疲惫,下意识的她还想上前。
却忽然感受到一人的视线,施清仪抬眸撞进了那人沉黑的眸里,吓得退了一步。
他是太子。
施清仪这才注意到,他墨绿的袍子上竟是一条盘于肩头威严凌厉的金龙,零零散散于他处另织着菱格纹样,青丝由一金镶着东珠的碧玉冠束于头顶,垂下两条缀着金珠的锦带。
昂藏七尺玉姿矜敛,如云间朗月,萧萧肃肃。
施清仪畏惧地又退了两步,低下头心中慌慌然想要离开,可对方已然看到了她,她不能装死。
“见过太子殿下。妾只是迷了路,无意打搅殿下,这便离开。”
说着转身抓起身后梅林的手腕拉她离去。
梅林也没想到会见着太子,手忙脚乱。也不敢抬头,行了一礼跟着施清仪身后脚步匆匆。
心里却着急着,好不容易见着太子,小姐怎么地转身就走。
李君懿端着小玉壶望着施清仪那一抹浅青似嫩柳的身影,脑海浮现春日冒着嫩芽的枝丫一朵小桃花在枝头鼓着花苞,春风中微微绽开了一点苞口的场景,深邃的眸里漆黑不见波澜。
一向平静的心湖也为春风吹皱起涟漪。
殿门前守着的陆安听到话声看向了施清仪的方向,正巧见着那脸,脸色顿沉。紧接着便听见殿中李君懿唤他,心一抖提了起来。
陆安轻脚踏入殿中在李君懿身后三尺处垂首站定,“殿下,奴才失职……”
“方才那是谁?”李君懿看着手中温润的玉壶,最后一点水滴进花盆,他抬头指尖指向路尽头那抹柳青,声色清冷。
“那是前几日进宫的礼部尚书之女,身子不好殿下您一直未召见过。”陆安答着李君懿的话,拿不准他是否会因此怪罪。
毕竟这么个病秧子在他看来着实不吉利,又是因着圣上的意思才入的东宫,李君懿自人来后一句都未提过。
“今晚让她来侍寝。”
清冷的话在他耳边炸响,陆安不可思议地抬起头,却是见李君懿提着小玉壶转身离开窗前。
他怔了半晌,看向李君懿的背影,略带急色地跟上,“殿下,礼部尚书这女儿身子极弱,您是知晓的……”
望着那肃肃若松风的人陆安蓦然止了声,太子定然是知晓的,他若再多嘴怕只会惹他不耐,便低了头恭敬道,“喏,奴才这便命人去施良媛那儿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