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季无鸣和燕惊雨分头快速的将杨家村内外看了一遍,当真没寻到一个人影。
季无鸣皱眉,神色更加冷凝,声音往下沉了一沉,“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便是叱罗婵伤重到需要一整个杨家村人口的血,也不该是现在这般。”
只见房屋起落,屋内陈设分明是有人常住,却不闻一人,只有阴风阵阵,鬼气森森。
季无鸣从不信鬼神。
“掘地三尺,继续找!”他沉声道。
两人这回搜寻的仔细,不多时还真在杨家祠堂内,发现了一些东西,不过同叱罗婵无关。
季无鸣看着祠堂正中央挂着的那副画像,画像中是个中年男人,穿着一身紫色官服,眉眼沧桑笑容平和慈悲。
此画像一丈二尺,绘在白鹿纸上——那是大周宫廷御用纸张,装裱的画轴更是渡了一层金,还盖了宣帝私章。
季无鸣不认得画中之人,却在看到宣帝印章下的小楷题字时,恍然抬眼将此画再次扫视了一遍,“原来这便是传说中的杨家村。”
燕惊雨不知他为何突然说出废话,神色茫然的看他。
季无鸣扯了扯嘴角,压下手心的痒意,却是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你可还记得,先前南宫晟曾说过的一番对话本的见解?”
当时南宫晟说:“话本本就是编的,有趣便好,遑论真假与否?且说《无尽崖》这出已经算不错了,先前有编排天家的本子,那才是真的胡编乱造。”
因得这番话,林月知背地里骂了好几次,看到这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就翻白眼,对他不满到了极点。要不是还有查叱罗婵的正事要做,她极有可能要带人将南宫晟套麻袋狠狠揍一顿,出口恶气。
燕惊雨果断摇头:他连南宫晟的模样都没记住,又怎会记得他说过什么话。
季无鸣一眼就看出他面无表情之下的意思,短促的笑了一声,提醒他,“当时淮阳城水一方中,有客人因《围攻无尽崖》的本子被停而怨怼……”
提起这个,燕惊雨倒是记得了,点了点头,忽而干巴巴的插话:“我与林——左护法的想法是一样的。”
他顿了一下,没有想起林月知的名字。
对上青衣少年认真专注的眼神,季无鸣再次忍俊不禁,终于顺从内心的伸出手,燕惊雨甚至主动低头,将脑袋凑到他手心。
燕惊雨这人外貌瞧着十足不好相与,头发却又黑又亮,触手像是在摸动物的皮毛一样,让人摸了一次就想摸第二次。
季无鸣很快就克制的缩回来,燕惊雨抿了抿唇,眼中的失落一闪而逝,很快又恢复正常。
他不笨,只是对于跟自己无关的事不甚关心。
现在季无鸣提一嘴,他便听明白了,“编排天家,与杨家村有关?”
“是。”季无鸣点头。
杨家村是泗水,乃至整个兖州地界来说,最小的一个村庄,人口不足百户,良田却有千顷。
盖因祖坟里埋了一位载入史册的能人,名唤杨添学,此人被称为大周第一宦官。
启帝晚年,青年杨添学入宫,六年任总领太监,先后侍奉两位帝王。启帝南巡时心疾猝死,杨添学以遗旨名义,拥立启帝年岁尚小的幼子登基,既是宣帝。宣帝十二掌政,杨添学为护幼主被刺客毒杀,死时方不过四十出头。
坊间盛传杨添学是秦时赵高之流,他武功高强身负异域血统,欲挟幼主号令天下诸侯,才被成长起来的宣帝秘密赐死,所谓护住而亡,不过是宣帝感念相伴之恩在粉饰太平罢了。
宣帝殡天之后,杨添学之事忽而被编纂成话本在市井广为流传,各种版本众说纷纭,季无鸣在云山顶闭门不出都隐有耳闻。
直到今上严惩了一批人,流言才止住,被推上台面的杨家村村民皆讳莫如深,甚至闭村许久,不准外人出入。
种种传闻是真是假无人证实,也没人想到曾甚嚣尘上的杨添学所在的杨家村,竟然就在兖州境内,这么一块不起眼的地方。
燕惊雨沉默片刻,“这是杨添学?”
季无鸣看着画上帝王私印下,小楷写就两行不全的七言诗——十年风雨洛阳城,孤冢荣光还故里。
宣帝十年,正好是杨添学死的那年。
他不置可否,“是与不是,只有画作本人清楚。但这幅画既然挂在这里,必定与杨添学有关。”
燕惊雨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食指指骨。
一声鬼鸣般的哀嚎被阴风吹进来,窗外不远处飘起一缕青烟。
“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