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碰到一个有钱的女人,他说他喜欢她,百般温柔百般讨好。
他记得每一个纪念日,会认认真真选礼物,会带她去最好的西餐厅,笑容清俊而腼腆,连玫瑰都要送自己亲手种的。
捧上去时,手指被刺扎得很深,流了很多血。女人看到了,什么也没说,一边掉眼泪一边给他包扎,他会笑着给她抹掉眼泪。久而久之女人沦陷在他斯文的外表和体贴关怀中。
他许下承诺,说会永远对她好,永远。
于是两个人结婚、生子,摆在柜子上的婚纱照多美好。
……
玫瑰的颜色和鲜血一样,铺在瓷白的浴室里。
乍然看去就像是,满地盛开的玫瑰花。
从她颈间、手腕间绽放。
一朵接着一朵、一缕接着一缕,怎么都洗不干净。沈见西把烟拿下来,夹在指尖揉搓。薄薄的烟纸很快支撑不住,烟丝散落一地。
他神经质地继续揉搓,觉得颜色越来越重,血腥味逼近。
——“我没有办法。”
——“我喜欢他。”
女人抱着腿膝,头发很长很长,她蜷缩在床头,长发散落一背。无论别人怎么说,她都绝望,却不反抗,理由是喜欢他。
哦,不,或许应该说成爱,比喜欢更傻/逼一些,让人失去理智的爱。
——“那见西怎么办?你让他怎么办!”
提起沈见西,女人绝望的表情中掺杂痛苦,满得快要从眼睛中溢出来。她似乎摇摇欲坠,颤抖着把头埋进腿里,在谁都看不到的角度摇头、逃避。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连自己都救不了……”
她用自己向沈见西证明,喜欢最无用,是居心叵测的人的刀,是手段。
剜得她遍体鳞伤。
“发什么呆呢!”方坤碰碰沈见西。
他缓慢眨了下眼,低头看见满地碎渣,那支烟被折磨到只剩空壳。还好,不是血,沈见西心里蓦然一松。
“怎么不说话了?”眼见着沈见西的行为一次比一次过分,方坤皱眉想拉他回来,“你好歹给人女孩留点脸面,好聚好散不行吗?非得弄得那么难堪。”
“看在人家真心实意喜欢你的份上,别做得这么绝。”王叶玮附和方坤的话。
他们也搞不清楚沈见西是怎么做到的,好像谁越喜欢他,谁下场就越惨。
“喜欢,”说起来时,唇角渐而上扬,看起来就是在笑。沈见西抬眉,前所未有的认真,“你们说,女生因为喜欢能做到哪一步?”
哪一步都有可能。方坤和王叶玮同时沉下脸,“你想干什么?”
沈见西说,“没有什么。”
就只是突发奇想,想看看被剥制的天鹅标本。
剥皮、拆骨、血淋淋又怎样?
他反悔了呢。
***
苏秾回到家,得知苏父还没回来,出差的时间延长到下周。
卧室的门刻意打开,王爱霞在隔壁指桑骂槐。
苏秾低眉顺眼,轻轻关上小房间的门,还是被她捕捉到,更肆无忌惮地说着地方话。
都是骂人的,可惜她听不懂。
苏秾第一次庆幸自己听不懂青江市的方言,关上门权当她在说别人。
天黑透,苏明睿还没回来,据说是在补习班里补小课。
她希望苏明睿回来得晚一点,这样可以少听一些阴阳怪气的话,可是回来得太晚又要熬夜给他写作业,拖拖拉拉不知道几点钟才能睡。
苏明睿报的补习班,一节课小三百,这笔钱王爱霞花得肉疼,但孩子要学习,总该让他学,憋出来的气对着苏秾撒。
是以她最近不太好过。
关上门,狭窄的房间只剩她一个人,苏秾长出一口气。
矮矮的桌子上放着一个铁皮罐,空的。也可以理解为里面装满空气,各式各样的空气,都装在她的小罐子里。
苏秾望着它露出笑容。
如果可以,她想买一辆自行车,两三个月就能补回坐公交的钱,以后便不用花钱上下学了。从伙食费里省一省,多吃些素菜,水笔也不用买新的,只换笔芯就可以。
苏秾将每一分钱都计算得刚刚好,按照计划她很快就能攒够钱去买糖,然后装满铁皮罐。
拥有一个吃不完的小糖罐,是她去年的生日愿望。
那个时候妈妈还在身边……
苏秾沉默了一会,翻开笔记本,在半页纸的最后加上一句话:
“妈妈,我今天见到他了,所以……今晚的风很温柔。”
落日晚霞正在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