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喜欢开灯,也不喜欢陌生人进入。
家里空荡宛如样板房,墙壁都是冷的。
沈见西拉了窗帘坐在沙发上,正对的不是电视机,而是一方油润光亮的梨花柜。上面摆一只水晶瓶,里面积攒了很厚的香烟灰。
这个灰,来自沉檀木。
上香用的。
偌大的长柜子上什么都没有,只光秃秃一只水晶瓶,后面是大片白墙,更显空旷,怎么看都不舒服。
外面早已被黑夜席卷,窗帘紧闭是为了挡掉广告灯牌的光。屋内全然是黑的,他在沙发上闭着眼,一切静悄悄。
一只猫蹲坐在玄关地毯,似乎习惯了主人回家不开灯,小心翼翼地往客厅走。
猫这种生物,天性不安分,总喜欢爬高上低,哪儿有架子往哪儿跳。走路也一般不肯听话,经常跑跑跳跳突然一个急加速。
可是它,沈见西的猫,乖巧过了头,走到他脚边仰头咪嗷两声便不再出声。
沈见西睁开眼,对上黑暗中一双蓝绿的猫眼,幽幽闪闪漂亮极了。
家里有全自动喂食器。
饮水机、猫砂盆、烘干机……有关猫的东西只要有全自动,沈见西都买了堆在角落。
就物质条件而言,他的猫碾压绝大部分的人,但是论情感交流,它还不如去流浪。
因为猫蹭在腿边撒娇,沈见西打开灯检查了一遍喂食机和猫砂盆,都没什么问题,足够它活很久而不被饿死。
他低头望着猫,它乖巧地跟着来到这里。在灯光的照耀下皮毛光滑水亮,底毛发白,毛尖渐银,是只漂亮的银渐层。
见主人难得分出一些目光注视自己,猫很给面子的围着他一边绕,一边叫声不断。
明显在讨好,叫声一下比一下柔软动听。
不过比起她还是要差很多。
沈见西的目光落在很远处的水晶瓶上,忽然就想,她若能学会它一半的撒娇本领,也不至于被欺负成这样。
在家不被当家人,在外全然是外人,处处看人脸色,混得还不如一只猫。
想着想着,出神联系到以前,水晶瓶里的烟灰变成酒。
长桌前仿佛坐着一个气质高雅的女人。她凹着腰,背对着他,身形纤细,容貌昳丽,马上就要转过头——
沈见西抬手关掉灯。
房间重归黑暗。
他静静伫立。
猫应景地长叫一声,甜腻中透着诡异。尾巴自然摇晃,不时蹭过他脚腕。
半晌,沈见西动了,抬腿跨过它回到客厅。
睡前照例燃了三支香,插在水晶瓶里。
细长的烟雾缭绕上升,慢悠悠扩散开来,直到整个客厅充满这个味道。
冷檀香与香烟纠缠不清。
***
沈见西说,以后别来了。
以后是多久,苏秾暂且以天为单位定义。
当一件事重复地去做,有时候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腿就已经朝着他的方向迈步,走出去好远才发现。
——以后别来了。
想起他的话,苏秾站在原地,手不自觉去捏书包带子,拽得紧紧的,肩膀都勒痛了。
最后还是慢慢松开,回到相反的地方去。
不是不想去找他,而是怕惹他不快。
一入冬,天气转凉,温度快速下跌。青江市因着地处潮湿,年年入冬都要下雨,苏秾裹了一件厚外套趴在课桌上。
她把头偏向一旁,帽子无力地拢耷在脸侧。黑发藏在帽子里,侧脸掩在黑发下。
看起来像蜷缩取暖的小动物。
人那么瘦,感觉脸还没他巴掌大。
陈璨路过她旁边时暗暗伸手对比。
嗯,真的没有。
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陷入爱情的少年就是这么不可理喻。
按照一中的惯例,每周周一早自习下课有二十分钟大扫除时间。走廊和公共区域有教职工打扫,学生只需擦擦教室拖拖地。
“今天该哪一组了?”有人伸头问。
“第七组。”卫生委员翻了翻值日表回答,转身提高音量:“今天大扫除辛苦一下第七组的同学!班主任通知有领导检查,玻璃和窗台要擦得干净一点!”
大扫除里没什么重活,只是谁都不太想去擦玻璃。班主任的奖金跟平常成绩挂钩,万一擦得不够干净让领导看见了,回头就得去办公室挨训。
而且窗户玻璃这种东西,前脚刚擦干净后脚随便蹭一下就花,实在防不胜防。
第七组的人站起来面面相觑,卫生委员清点人数,“怎么少一个?”
一个女生撇嘴,往后看:“不在那趴着了嘛。”
后面睡趴一大片人,但是该今天值日的只有苏秾。
人到齐就行,卫生委员点点头,留下一句:“你们自己分分工。”然后走出教室。
隔壁班卫生委员正站门口喊他去开会。
他一走,第七组开始分工打扫卫生。
“李明珠扫地,我擦黑板,刘鹏拖地,张萌整理讲台,没问题吧?”
“行,我没问题。”
“我也没问题。”
刘鹏问:“那玻璃怎么办,谁去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