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是笔名吗?就像是工作时用的艺名。爸爸都用笔名在工作。
那你和我的奇迹真的是爸爸写的吧?
呃,你和我的奇迹那出戏我只是参与了一点点,现在已经换其他人写了。如果是比较早的集数,可能会出现爸爸的笔名吧。
那爸爸的笔名是什么?
这我不能告诉你,因为爸爸还有很多其他重要的工作,如果爸爸的笔名暴露了,就会有很多演艺线的记者跑来,可能会引起大骚动呢。
佳织在学校愈说明晴男的借口,朋友们就变得愈冷淡。这些浅薄无比的借口,就算小孩子听了也知道,不过是为了圆谎而硬凑出来的更多谎言。
尽管如此,佳织还是认为爸爸不会说谎。不可能对我说谎。
而彻底粉粹佳织执着相信的心情,是她偷听到辉子和晴男半夜中争执的时候。
你快点放弃剧作家的梦想吧。都写这么久还写不出名堂,我看是没希望的,快去找份安定的工作吧。
我有靠剧本赚钱啊。
那些钱跟学生打工赚的钱差不多吧。这种状态你到底打算再持续多久?
在学校被坏心眼男同学再怎么取笑,佳织都能够坚持,但辉子的话却一点怀疑的余地都没有。啊既然连妈妈都这么说,果然没错。
爸爸在说谎。
其实,她更早以前就知道了。因为……
佳织将来一定可以成为奥运选手。
跑步的姿势很漂亮,就像髭羚一样。
上小学以后一定会被选为运动会的接力选手。
爸爸,其实我跑得一点也不快。接力赛被选上的是其他同学。赛跑时我是倒数第三名。
我一点都不像髭羚。
在那之候,晴男还是继续以剧作家的身分在佳织面前吹嘘。
这礼拜是远胜百亿颗星星的最后一集吧,其实那一集的点子是爸爸想的喔。我们一起看吧,真期待呢。
骗人!
那是佳织第一次回嘴。晴男露出很受伤的表情。看到他受伤的表情,佳织的情绪顿时沸腾。
一直以来,因为晴男的谎言而受伤的明明是佳织,为什么反倒是晴男露出被佳织伤害的表情呢?
爸爸你老是说谎,你和我的奇迹也是假的!为什么你一天到晚都要说谎呢!?我最讨厌爱说谎的爸爸了!
我没有说谎!
晴男像孩子般不认输地坚持。为什么要坚持?为什么不道歉?为什么你没发现继续坚持只会把佳织伤得更深?
不要再说谎了,一天到晚说谎的爸爸最好走得远远的!
佳织尖锐地大叫,奔出家门。在这个便宜的两房公寓里,并没有属于自己的房间能躲,如果不想看到对方的脸,只能到外面去。
直到辉子回家前,她都坐在公寓的楼梯上,那一天,佳织吃了一顿目前为止的人生中最难以下咽的晚餐。
过了不久之后,晴男开口说要到美国去找写剧本的工作。
你说什么傻话!
辉子已经彻底崩溃,对他大叫。
在日本目前为止也做不出什么成绩,你以为到美国去就能怎么样吗!?
可是有个人很赏识我,他说要替我介绍美国的制作公司。
不负责任就是在说你这种人!制作公司不是愿意用助理导播的身分再雇用你吗!?这明明是件好事,可以获得稳定收入,为什么你要拒绝呢!?
因为我是剧作家啊,怎么能去当什么助理导播呢。
你不要老是追逐自己的梦想,偶尔也想想这个家吧!如果你坚持要去美国,那只好离婚了!
最后,晴男不退让,辉子也没妥协。于是两人离婚,晴男只身赴美。
离开的那天,晴男温柔地摸着佳织的头。
你等着。爸爸一定会变成有名的剧作家回来的。
我不要。
佳织抽搐哭泣,紧抱着晴男。
你不要去。你不要变成什么有名的剧作家,你待在家里嘛。
不。爸爸一定会在美国成功。爸爸没有对佳织说谎,为了你,我一定会变成当红的剧作家。
这句话好像甩了佳织一记耳光。
爸爸要离开,因为我说他说谎?是因为我叫他走得远远的?
佳织觉得很害怕,甚至不敢开口问。她只能目送着晴男离开。
晴男到美国之后,她写了很多很多信。
拜托爸爸快回来吧。
你再说谎我也不生气了。
爸爸不用当有名的剧作家,没关系的。
我只要爸爸待在家里就行了。
我不是髭羚,但是只要爸爸在我身边看着,我就能把秋千高高荡到天上。
晴男偶尔也会写信来,但他从没回应过佳织的恳求。他虽然信上写着一切顺利、我很努力。但是,这努力的期间却出乎意料地一拖再拖。
一开始每个月会写一封信,后来变成三个月一次、半年一次最后,每年只写一封信来。
那是祝贺佳织生日的信,他再也没写上自己的近况。
反正一定处处碰壁吧。
这么爱逞强那就随他去吧。
就算你回来,我也不再是能荡秋千荡到天空的年纪了。
现在你不回来也无所谓了。
我会忘记你,今后也请你不要再干涉我的人生。
长大之后的佳织冰冷地这么说。不过……
这些都是谎言吧?
那冰冷的声音听在真也耳里,充满了痛楚。
如果真的已经能冷眼看待父亲,为什么看到父亲到公司来会那么生气?
为什么会期待到发这么大的脾气?
她怀疑父亲,但同时又希望能洗清嫌疑,所以面对父亲可疑的行径,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你说你跟父亲已经没有关系,这才是最大的谎言。
因为,在那封信中,那天的你直到现在还在哭泣。
轻易地依附在不切实际梦想上的晴男,在美国尝到了教训。
虽然朋友帮他介绍了制作公司,但是往后就完全讲求个人实力。他提出加入剧本团队的期望,也参加了几次剧本竞赛,可是写出来的东西根本不堪用。
这些怀抱美国梦的人,个个都怀抱令人难以想象的自信,极其大胆。
而茫然闯进这群人当中的晴男,很明显地格格不入。
他的存款很快就见底,几乎想夹着尾巴逃回日本。
而这时让他继续坚持下去的
佳织。
你等等。爸爸不会对你说谎的。
要是现在逃回去,那一切就真的只是谎言。
他确实为了让女儿开心地称赞他厉害,大言不惭地浮夸。尽管如此,自己是剧作家这件事并不假。只不过前面还得加上默默无名这个形容词。
既然如此,只要努力坚持下去、换掉这个形容词,一切就再也不是浮夸的谎言了。如果把这不名誉的形容词变成当红,就能粉刷掉那些曾经伤害佳织的谎言。
就算无法冠上当红两字,至少也要把默默无名给拿掉。
至少,要成为一个不需要加上形容词的剧作家。
他的心愿并没有实现。比赛屡战屡败。
这是个完全讲求实力的社会。美国真是一个稳若磐石的严酷国家。
在这个富饶的社会一角,甚至没让他有机会一个人巧妙扮演独角戏,高唱自己其实天赋异禀,只是缺少了机缘。
拜托爸爸快回来吧。
你再说谎我也不生气了。
爸爸不用当有名的剧作家,没关系的。
佳织从日本寄来的信,更把晴男逼入死角。
让一个这么小的女孩原谅我的谎言,灰头土脸地回国,也未免太不堪了。
不,佳织,爸爸没有对你说谎。我只不过是有点太早对你吹嘘未来的成功。
所以请不要用这种方式原谅我,请你对我生气,问我为什么成功的日子还没到来。
请你一定要相信,爸爸总有一天会成功的。
但是在现实生活中,他无法靠脚本为生。他一方面顽强地继续参赛,同时靠打工来赚取生活费。打扫、洗盘子、警卫。拿每天的日薪维系眼前的生活。
辉子打过电话,要求他至少偶尔回日本看看佳织。回国的旅费从哪里来呢?就连电话,要是对方不主动打自己根本不敢打。国际电话的费用对晴男来说实在太昂贵了。
买信封信纸和邮票,已经让他荷包吃紧,而且只能偶尔买。
终于,靠打工维持生活也来到极限,幸好有当初介绍他到制作公司的朋友说情,让他以摄影助手的身分开始工作。说是助手,实际上只是打杂的。
生活过得稍微轻松了些,但是他的失败感却更加强烈。
早知如此,在日本当助理导播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不,不一样,至少我还没有放弃当脚本家。最好的证据就是我依然不断参加各项比赛。
他勤快地参加比赛,仿佛在重复说着什么借口。实际上每天则以助手的身分,在拍摄现场被大家呼来唤去。
谁来结束我这样的生活。谁来给我一个公然放弃梦想的理由。
或许上帝无意中听到他的心愿,心血来潮想替他实现。
在某个拍摄现场发生意外,片场的照明杆掉落,而站在下方的是某间大公司正极力栽培的女演员。
公司曾经半开玩笑地威胁晴男,要是女演员有什么意外,你就准备吊脖子吧。虽然不尽然是因为这句话,但当时晴男的身体确实不由自主地奔上前。他撞开女演员,代替她被压在灯杆下。
虽然伤势并没有太严重,但头部受到严重撞击,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
在医院睁开眼睛时,晴男的视力严重衰退。医生说,很有可能只是暂时性的,他还抱着一线希望,但做完精密检查后,连这丝希望也断绝了。
视力不可能恢复,而且也不确定今后还会恶化到什么地步。
最糟的状况,甚至可能失明。
还真是谢谢祢啊,该死的上帝。我可从没说过,要用这种方式给我理由啊。
公司方面对意外事故感到有责任。晴男保护了女演员这个事实也带来几分正面的影响。
公司劝他取得针灸师的资格。要是能取得资格,就能在公司的员工休闲中心工作。
他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就算逃回日本,现在也没有任何能依靠的人。
公司答应在他上针灸学校的期间跟以往一样支薪。不过学费等等则要自己处理,生活还是不轻松。
上针灸学校的期间,视力也渐渐恶化。再怎么重配,都赶不上视力的衰退。这样下去只是白花钱,后来他也放弃再更换镜片了。
该不会,真的就这样失去光明了吧?
到头来自己的梦想无法实现、没能粉饰过去的谎言。回不了日本、回不了妻子身边就连她们两人的脸,都再也看不到了吗?
他迫不及待写了信。在困顿的生活中,想尽办法存下回日本的旅费。
我想见你。
我想见你我想见你我想见你我想见你我想见你我想见你我想见你我想见你我想见你我想见你我想见你我想见你我想见你我想见你我想见你我想见你我想见你我想见你我想见你我想见你我想见你我想见你我想见你我想见你我想见你……
在我的眼睛失去光明之前。
为什么?
为什么你宁可走到这步田地,还要买这些跟你不相称、穿来如此别扭的昂贵西装伪装自己呢?
为什么你害怕坦白原本的自己呢?
晴男滑稽的谎言让真也觉得可悲。
信上写的,正是晴男平时得意忘形的吹嘘,只有他自己不觉得空泛虚无。
为什么就不能坦白地写下心里如此哀凄思念的心情呢?
信上响起的重复演奏,不知不觉变成了二重唱。
一个难堪滑稽到极点、可悲父亲的声音。
一个担心因为自己的推拒将父亲逼到美国、可悲女儿的声音。
再这样下去,这些永远都传不到对方耳中。
既然如此,那我……
我想挖出这些希望被人发掘的心愿、替他们实现。
我想让两个彼此思念的人,能够见上一面。
因为我深爱佳织。
而伯父,你是我深爱女人的父亲。
如果不能拯救人生中处于特别重要位置的这些人,那么我与生俱来具有这份能够揭露别人秘密的力量,不就一点意义也没有。
走向员工餐厅的佳织,一发现真也排在队伍中便急忙转身。
佳织听辉子说,上周末晴男被佳织从家里赶出去之后,真也收留他住在家里。听说,晴男停留日本期间根本没钱住饭店,本来打算赖在大场家。万一不成,他还带了睡袋打算露宿。
让上了年纪的父亲在外露宿,确实觉得过意不去。但要让他在家里待到回美国,根本想都别想。佳织心里其实很感谢真也愿意收留晴男。
但是,从星期一见面起,真也就开始拜托佳织跟晴男一起吃饭。
反正你们原本就计划一家三口一起吃饭吧?伯父这次回国也很期待能跟你们见面,吃顿饭无所谓吧……
我才不要,佳织非常坚持。星期六晴男硬是闯进公司的疑惑,在佳织的心里还没有厘清。她还在怀疑,晴男是因为在美国混不下去,所以期待能透过自己找到跟电视相关的工作。以佳织的身分很容易就能打通关节找到写手的工作。
晴男信上总是写得很好听。工作顺利、一切都很好。因为日子太忙碌,所以二十年来都无法抽空回日本。
不过也是时候想见见你们了。其实我前阵子身体不太好,住院治疗,觉得有些寂寞。我想回趟日本,看看佳织和辉子。
然后我就能继续加油了。
看到晴男信上写着他身体不好,佳织心里有几分动摇。虽然她始终告诉自己,父亲等于死了,也对身边的人声称父亲过世了,但要是父亲真的不在了自己或许还是会觉得难过吧。
但是在这同时,晴男过去说过的谎话又重现在脑中。那些只为了当下圆场而不断层叠、浅薄虚伪的自吹自擂,不知带给佳织多大的伤害。
说不定身体不好也只是见面的借口。假使真是如此,那么他不惜说谎也要见面的理由是什么?
如果他真的是因为混不下去,想利用当上编辑的女儿,才来接近自己呢?
结果,晴男确实硬逼着真也闯进佳织的公司。佳织心想,果然没错。
果然不能相信那个说谎成性的父亲
虽然母亲也试图说情,但佳织已经决心不再和回国的晴男见面。
她也这么告诉真也,可是真也迟迟不放弃,希望无论如何佳织都能见晴男一面。每次见到真也他就要提这件事,所以佳织最近在公司里总是躲着他。
距离晴男回美国还剩下四天。只要能躲到那时候就行了。
佳织以为真也没发现自己折回。
佳织!
在公司里真也一向叫自己大场,这时却一不小心以名字相称。看来他一定很慌张地追在身后吧。
干嘛?你不是买了餐券吗。回去吃吧?
不要紧,待会儿再吃。
对了,伯父的事……
我不是说过我不会见他吗!
可是……
两人在角落悄声对话,而不耐烦的佳织声音渐渐粗暴。
跟你没有关系吧,这是我们父女的问题!
怎么会没有关系!
真也很少这样粗声说话。罕见的声音让佳织不禁缩起身子。看到佳织的反应,真也一惊,压低了声音。他很快说了声抱歉,然后又补上一个连接词但是……。
这是你父亲的事,怎么会跟我没有关系呢?
我伤了他。因为自己伤了人而觉得颓丧。为什么会弄成这样,心里其实好想哭。
我只是在对那个任性自私的父亲闹脾气,为什么会伤了真也呢?要是那个浑蛋爸爸没回来就好了。佳织对晴男的怒气更加炙烈。
你为什么就是不懂呢?佳织耍着性子、固执地说。
反正我再也不想受伤了啦!
她丢下这句话逃离当场,冲进一部门刚好打开的电梯里,跑的力道太强,撞上了电梯里的人。抬头一看,原来是名取。门快关上时名取环视电梯间一圈。
几楼?
她根本没想到要去几楼。名取看佳织没说话,主动询问。
我要去laris,你也去同一层吗?
嗯。
电梯到了之后,两人一起走出电梯。那我先走了。佳织走向楼梯间,大场啊,名取叫住她。
古川他绝对不会做对你没好处的事。
……古川跟你说了什么吗?
名取摇摇头。
你不想说的事那家伙不会说的。只是看到你们这样争吵,我大概也猜得到。
像刚刚那样两人一见面就你一言我一语地争执,也难怪会被旁人看出来。晴男先前惹的事,更助长了佳织心里的疑心暗鬼。
你们两个吵架,我看了很难过。
意外听到对方在替自己担心,佳织只是眨着眼,而名取已经快步地走向laris编辑部了。
为了不撞见真也,佳织隔了好一段时间,将近两点才回到员工餐厅。
餐厅的菜色唯一的优点就是便宜,一餐三百圆,今天的本日套餐只有一种,原本是蛋包饭,但是途中鸡蛋用完了,变成单纯的蕃茄炒饭。看来今天这三百圆是偏高了。
不知道真也有没有吃到蛋包饭佳织找了个附近的座位正要坐下,却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喂。原来是岩沼。今天好像跟老部门的同事特别有缘。
今天这要三百元也太贵了吧。
佳织在发牢骚的岩沼对面坐下,就是说啊。一边拿汤匙舀起蕃茄炒饭。
你最近跟古川闹得不太愉快啊?
又来了,佳织不自觉地皱起了脸。
名取和主编怎么都这样呢。我们交往的状况你就别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