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小满想起晚饭时老爷子说起的旧事,忍不住起身开门,顺着甬道走到了前院老树下。
仰头望着老树,谷小满想象着老爷子所说的场景,那个蕙质兰心的女子,便是在这棵树下吟哦读书、研墨习字。多年后,待她的孩子长大,她还带他来这儿,指着树上的划痕对他说着自己年幼时的往事
当年同爹娘在一起的小五哥一定很开心吧,他的家人都那样好,只可惜
正当谷小满感慨万千时,忽然听见那边有拐杖点在砖地上发出的轻微得得声音,随即静了下来。
片刻后,就在她以为自己听错了的时候,耳畔又传来了带着极度压抑的低低饮泣声。声音短促,不过一声,立刻便止。但她还是听了出来,是老爷子的声音。
谷小满心里一跳,忙轻轻走了过去,只见一个枯瘦的身影正立在鱼池边,月光如洗,照出他脸上还未干掉的闪闪泪痕。
“你出生那天,月亮也这般亮,看相的人说你天生聪慧,将来一定能光耀我徐家门楣,我便给你取名清晖。”
“清暉在山川,流光及城闕。你一天天长大,果然像那明净山水,聪慧过人,品性出众可你怎地就如此去了呢?你这一去,叫为父如何独自活于世上啊?”
“凡是你住过的院落,为父都命人细心打理,便是这院里的锦鲤,都是你在时养的那几条可你怎地也不回来看一看,便是托个梦给为父也好啊。”
“你年少时,为父对你太过严厉,总是盼着你出人头地,带领徐家重回当年荣光。可等你不在了,为父却时常后悔,我儿这一生活的太累了为父如今只盼你来世平安喜乐,自由自在,便是庸碌些也是无妨”
他哽咽了起来,仿佛再也压抑不住情绪,泪流满面。
夜风呜呜吹过,吹得谷小满脸上凉飕飕,她抬手一摸,方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可与人言者不足二三。越是坚强的人,心里越是藏着不为人知的苦楚。
谷小满没有动弹,一直站在树后,看着老爷子平复了情绪,缓缓走远后方才起身回了房。
有些事便是知道也要当做不知道,就像有些感情,只适合藏在心底,默默体谅,悄悄弥补。
次日一早,谷小满告别徐老爷子和徐清安,离开襄州府,继续赶往京城。
上了船,谷小满安顿好臭臭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大壮写信,让他给徐清安制作一个特殊的轮椅,哪怕腿治不好,她也要他后半辈子活的自在点儿。
看着臭臭腰间佩戴着徐清安亲手刻的桃木符,想着老爷子离别时说的话,谷小满暗暗在心里做了个决定。
摇摇晃晃,又折腾了大半个月,小年前一天,谷小满一行人终于到了汴州府。
小平没来过汴州府,只听人说汴州府是天下最富贵的地方,在这个地盘,天上扔下一块板砖,都能砸死个五品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