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有出门,阿殊已经记不得上一次走出千金楼是什么时候了。
房嬷嬷管教她很严格,经常不间歇的从早到晚教她东西。除了主要教她取悦男子的技法,还从琴技舞蹈到四书五经再到大大小小的礼仪规矩,同样是一样不落。
偏偏她还从骨子里就不愿学这些,总是拧着劲儿和房嬷嬷较量。房嬷嬷也不是个善茬,她越是反抗,她就越是一遍一遍地让她练习,一天下来往往都累得腰酸背痛,哪里还有精力出门。
京城中有一条繁盛的集市,里面的东西应有尽有。
阿殊停在芙蓉阁的铺子门口静静地望着那匾额。
芙蓉阁是城里最大的糕点铺。
阿殊动了动唇角,有日子没尝到芙蓉糕了。
芙蓉糕是芙蓉阁的招牌,每天这里的人会从铺子一直排到巷子尾,其中有一多半的人都是来买芙蓉糕的。
悦儿看着自家姑娘眼巴巴的样子,心里就明白了。
“天色还早,芙蓉糕不至于这么快买完,咱们这去排队吧。”
街上吵吵嚷嚷,阿殊听着悦儿在耳边叽叽喳喳地说话,却是觉得终于有一点在人间的感觉了。
太久没有出门,每天在园子里不是跳舞便是看书,大家都知道她性子冷,所以也都不找她来说闲话,除了悦儿便就只有秋水有时会拿着一些从外面带回来的话本子同她聊天。
其实她也并非是性子冷,只是她自己觉得她与她们谈不来什么。楼里的姐姐们喜欢谈论的无非就是哪家的公子出手大方,又或者是哪位老爷给楼里的哪个姑娘一掷千金。
这些话她插不上嘴,也不喜欢听,可她每天都待在千金楼里,日日对着的都是楼里的这些姑娘,她也遇不到别人,时间长了她也就不爱和人说话了。
金妈妈说让她少出门,就算是偶尔出去一次也必然是带着面纱把自己的脸遮得严严实实,跟上几个小厮,热闹的地方不让去,有时遇到诗会也要绕着走。
久而久之阿殊便觉得出不出门也没了太大意思。
这回是第一次,她大大方方地走在街上,后面也没跟着乱七八糟的人,自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原本她连面纱也是不想带的,可悦儿恶狠狠地把面纱交到她手上,威胁她如果不带上便要去告诉金妈妈不许她出门。
日子就要近了,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什么幺蛾子。
约莫过了近一个时辰,眼见着就要排到了阿殊两人。
这时,前面突然横插了一位男子,不由分说地挤开了她们俩。
“掌柜的,把剩下的芙蓉糕全都给我包了!”
悦儿气得脸发白,怒道:“哪里来的无赖,怎么能插队!”
那男人回头扫了一眼她们,眼睛定在悦儿白嫩的脸上,混笑道:“小娘子模样真俊,跟了我回去管你一辈子的芙蓉糕!”
悦儿被这大喇喇的调笑激得红了脸,“混账!”
阿殊皱着眉,她被金妈妈保护的好,从未听过这样无礼的话。
旁边开始围上了一些看热闹的人,阿殊冷着眸子拉着悦儿转身就走,可那男子却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她,抱着手臂拦在她们面前,大声道:“怎么?小娘子还看不上我?我虽是城边的农户,可家中却是有房屋有田产,不会亏待你的!”
见着周围越来越多的人,阿殊深吸一口气,眼下管不了那么多了,得先把这人打发了。语气微凉,开口道:“你想得罪段二公子吗?”
声音不大,可周围瞬间静了。
男人怔了怔,道:“你说什么?”
阿殊抿了抿唇,接着道:“我是段二公子的人,无论你今日是抢了我的人还是我的东西,我便回去告诉二公子,他定然会为我做主。”
那男人的脸上渐渐地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呵!我的小娘子还真贴心啊!”人群后面,段书衍哈哈大笑。
“知道小爷爱吃芙蓉糕,在这等久了吧。”段书衍依旧穿着一身的雪白,走过来,到阿殊的身边站住。
转过头呵斥男子:“你把我的小美人儿惹生气了,还不快滚!”语言上严厉至极,可那双桃花眼里却怎么也看不出半点认真,有的全是戏谑的调笑。
阿殊在段书衍走出来的那一刻便有些怔愣,再看刚刚那在她面前呈无赖样却在他身边低眉顺眼的男人,当下就什么都明白了。
段书衍这人无赖,他身边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敛下眼中的情绪,上前行礼。她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段书衍,只淡淡地念了句:“大人金安。”
段书衍笑得恶劣,道:“小娘子可是专门在这儿等我?”
阿殊默默向后退了一步,与他保持距离,声音依旧冷淡没有情绪:“大人英明。”
段书衍一顿,眼里的笑意越发意味深长。
挥手让身后的人都退下,揽起她的腰肢就往身后的巷子里钻。
悦儿惊得就要跟上,却被刚才的男人拦下。
阿殊被抵在巷子里银灰色的墙上,面纱被人扔开,露出了肤脂如玉的小脸。
段书衍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眼神微眯,沉默了一会儿。
就在她以为这位爷要对她说什么的时候,段书衍懒散的声音从头顶响起:“你叫什么来着?”
阿殊:“………”
好声好气地开口:“奴家名唤阿殊。”
“哦~对,”段书衍放下搭在她下巴上的手,“阿殊。”
“小爷记得你还有三日过门,怎么,这就等不及了?”
阿殊敛眉:“大人误会了。”
“那你怎么与我的人起了争执?故意想引小爷出来?”
“奴家以为大人应该知道的。”阿殊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柔和。
段书衍一噎,不过好在这么多年他早就练成了一副脸不红气不喘的厚脸皮。
看着眼前这人眼里明明没有半点儿情愫甚至是有些厌恶他,却还是不得不摆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儿,实在是……有些可爱。
嘴角勾着笑,微微低头,将脑袋搭在阿殊的肩上,成功地感受到身下的人呼吸一滞。
男人身上的檀香气息带有侵略性地席卷而来。
“本公子的姝姝真令人欢喜,该拿什么奖励好呢?”一句话被他转了八个调,尾音的一个字上挑,带着勾人的意味。
阿殊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被他撩拨得心尖一颤,耳根处隐隐发红。
段书衍注意到了,心中调笑的意味更足。
抬手把她整齐的发髻打散,柔顺的青丝倾泻而下顺着他的指缝流淌。段书衍把手移到发顶,顷刻间,阿殊的头发就被这人揉得乱糟糟。
慢慢起了身,心情大好地朝巷子外面喊了一句:“来人!”
一个侍卫模样的男子走进来,段书衍吩咐道:“给小爷把芙蓉阁此后三天的芙蓉糕全包了,送去千金楼。”
那人见怪不怪,低头应下后便退了出去。
阿殊一惊,开口:“不用那么多……”
段书衍不说话,伸手捏了捏她红透的耳垂,又在她的发顶揉了一把,大手一挥,走了。
悦儿焦急地在巷子口向里面张望,待到段书衍懒懒散散地从里面走出来,她才急忙跑进巷子里。
看见阿殊的衣服完好,可发髻却乱作一团,悦儿紧张地问:“姑娘可还好?”
阿殊贝齿轻咬下唇,微微点了点头,“不必担心。”
悦儿小心的把阿殊的发丝重新拢起,道:“姑娘还要继续吗?”
阿殊:“算了,早些回去吧。”发生了这些事,她也没有心情继续了。
想起刚才那人恶劣的语调,阿殊皱着眉,后知后觉的有些嫌恶。
“主子,可要属下跟上去打探?”
在她们身后,段书衍轻靠在青灰色的墙上,一双桃花眼懒懒地看着那小姑娘的背影,舌根顶了顶上颚:“闭嘴。”
云起躬身告罪,退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