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平平淡淡过着，三柳县下了入冬来的第二场雪。

冬月十六，雪飘了半个上午。

芳草街的道路上积了薄薄一层雪。

靴子踩在上面发出吱呀声响，撑着油纸伞的钱小满步伐急促，走了好几年的街道，有多少间铺子，做的什么买卖她都能一一数出来，也就没有左右张望的必要。

雪下大了。

天地万物一片白，布庄门前栽着两株蜡梅，银枝黄花，愣是在这冰雪天飘出一股幽香。

闻过蜡梅花香，钱小满步子放慢，回去客栈的急切淡了不少，再往前走，打眼一望，见大雪纷飞中有一绯色衣裳。

走近了，是个小姑娘。

姑娘一头浓密乌黑的鬈发，一半编起，一半披散肩上，穿着身绯色冬衣，底下露出小截黑底勾花褶裙，立在雪地里一声不吭的抬头望天。

钱小满走到她身侧，脚步声放的很轻，但还是惊动了她。

小姑娘回眸看了眼钱小满，立刻垂下眼眸，一扭身跑回铺子门前，站在三步台阶高的走廊上，目光若有若无的投向停留在雪地里的钱小满。

油纸伞上堆了层雪，盖住本来的天青色伞面，钱小满没挪步子，直勾勾盯着那姑娘，盯的小姑娘双手揪着衣裳，不晓得目光落在哪处才好。

雪越下越大。

“在下失礼，唐突了姑娘。”丢下句话，钱小满迈步离开。

鞋印很快覆上新雪，蜡梅香气悠远。

小姑娘松开揪得不像样的衣角，听着身后铺子里笑谈声，只望着飞雪延伸去的长街轻声道：“中原的雪，下的真好看。”

回到客栈，萝卜蹲在后厨门口吃饭，一块肥肉塞进嘴里，发出满足的哼哼声，本就不大的小眼挤成了缝。

另一个伙计白菜坐在后厨里，边吃边翻着话本子，白馒头似的脸蛋不时笑出一圈褶子。

“哎，芳草街那家胡肆晓得吧，我从那走过，遇见一胡人姑娘。”钱小满蹲到萝卜身边，摊开掌心去接落下的雪。

萝卜咽下肥肉说道：“晓得，那是胡肆老板家的二姑娘，比她大姐漂亮太多了，这两天总听人说起，说那姑娘过上两年长开了，不定便宜了哪家公子哥。”

三柳县是个小地方，芝麻大点的事跟着货郎的担子和市井的帮闲传散格外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