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元刚练完剑回营帐,还没来得及擦汗,就见珠珠哼哧哼哧地跑了进来,小脑袋瓜仰得高高的,眼圈红红的好像随时要哭出来:“妈妈……妈妈生病了身上好烫好烫。”
是昨日受寒发烧了罢。
贺元蹙眉,先安抚小家伙:“珠珠别怕,没事的,营里有大夫。”
随后便吩咐门外的侍卫去请王老大夫。
珠珠看看他,又扭头看看外头,想回去陪妈妈。
贺元看出小家伙的心思,干脆提议:“走罢,我陪你一起去看看你娘,别怕了好不好?”他弯腰抱起珠珠,掀了帘子大步往外走。
到了母女二人所在的营帐,珠珠扭扭小身子,要下来。
贺元刚放下她,小家伙蹭的一下子跑到床边,用小手探那女人的额温。
“妈妈要烤熟了。”珠珠扭过头,可怜巴巴地说,别提有多伤心了。
烤熟了?
贺元闻言微愕,眼里划过一丝笑意,还真是童言无忌。
可等视线落至榻上人面上时,那抹微小的笑意顷刻便化为凝重。
她双眸紧闭,额角的碎发被汗水洇湿贴着面颊,鼻尖颈侧都有细密的汗珠冒出,一张脸像是被赤红的火光映着,不用碰都知道,定是烫极了。
许是病糊涂了,她梦中也不安分,皱紧了眉,唇瓣不停地轻轻翕动,也不知到底在呢喃什么。
依稀能辨清几个字,贺元俯身侧耳细听。
可还没等听出什么,榻上那女人却忽地伸手搂住他脖子。
滚烫的手臂触及皮肤,贺元忍不住皱了一下眉。低了头,那女人眼睛仍闭着,带着哭腔低低地喊:“阿元,阿元……”
这种感觉很怪异,贺元还从没听过有人这样哭着喊他的名字,每一声都带着呜咽的颤音,让他的心也没由来颤了下。
贺元莫名烦躁起来,他抿紧唇,抬手想把颈子的一对“镣铐”拿开。
可越掰她搂得越紧,身上的暖香萦绕若有似无地充盈着他的呼吸。
贺元呼吸微紧,眸色暗了下来。
僵持间,帘子忽地被人掀开。门口那四五人瞧见帐中的情景,纷纷惊得瞪大了眼,将军不会……不会是在轻薄人家小娘子吧?这可还病着呢……
贺元眼里抑着怒火,他几乎可以预料到今日之后,营地又会有怎样的谣言暗地传开。
他使了巧劲,总算把那女人的手臂拽下,刚直起身整理了下衣襟,还没朝外面人下令,那双细弱的手臂又缠上他腰间。
隔着衣裳都能感知到的灼热,若不是顾及她还病着,贺元都恨不得摇醒她,让她亲眼看看自己做了什么荒唐事。
缠在腰侧的细臂拉不开,贺元脸上一阵子青一阵子白,克制着情绪冷声道:“王老先生请进,你们余下人都散了罢。”
“是。”侍卫们低头不敢多看,退下去做其他事。
王老大夫一手笑眯眯地摸着白胡子,一手拎着药匣,走了进来。
“哎呦,这可烧得不清。”王大夫打量着面前的女子。
不过,这个问诊把脉的姿势嘛,就很诡异。
王大夫瞧着侧身蜷缩抱住小将军的女子,她半张脸都要埋进小将军腰间了,余下的半张脸红得就像炉子底下烧红了的炭火。眼睛紧紧闭着,脸上后颈全是汗珠,泛干的嘴唇不知在低喃些什么。
就这么把脉
王老大夫几十年行医生涯中倒也是破天荒头一次遇见过。往常在宫里头供职,有些受宠的妃嫔身子不适,需请脉时,倒也有缠着皇上撒娇闹小性子的,不过至多嘴上向君王娇嗔几句,倒不敢有太亲密的举止,怕惹了厌弃。
毕竟后宫佳丽三千,皇上可不是专属哪一个人的,宠爱厌弃都来得快、去得也快。谁都是小心翼翼侍君。
小将军虽位不及君王,但也是身份极尊贵的。这小娘子胆子倒挺大,看来……两人间确实渊源不浅呐。
王老大夫了然地摸摸胡子,当即便表示:“无妨无妨,老夫这就来诊脉。”
贺元本想挣脱开这女人,闻言倒不好再动,只得故作镇定:“有劳先生了。”
一番诊脉下来,贺元白净的脸上也隐隐透出薄红。
王老大夫合上木匣,道:“风寒入体导致的湿热,喝上几副药就好了。”
贺元也松了口气,想去送王大夫出门时,那烧糊涂了的女人似乎察觉到他的离意,双臂收得更紧了,滚烫的身子贴着他,眼仍紧闭,却低低哀求起来:“阿元……阿元你别走……你伤得怎么样,让我看看好不好?”
他几时受的伤?
贺元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这女人到底在胡说些什么?
可说是这么说,心底却到底生了一丝异样。无它,只因这话里的担忧做不得假。
她在担心他?
贺元心情复杂起来。
王老大夫拎起药匣子,很是理解地摆摆手:“嗳,小将军不必送老夫。这营里老夫熟的很,不碍事的。”
说完,长胡子飘飘的老大夫就施施然离去。
贺元仍被那女人纤细的手臂束缚着,他皱了眉,几次想挣脱开却又怕真伤着她,无奈之下,只得咬牙在床边坐下,等这厚颜无耻的女人自己醒来。
天色稍晚,玉翠悠悠然醒来。
入眼便是一片玄青色的衣料,她微怔了片刻,还没缓过神来,那衣料便倏地离自己几米远。
“醒了?”贺元冷哼了声,脸色不大好看。
玉翠脑袋懵懵的,不明白他为什么瞧着有些气咻咻的模样。
贺元睨她一眼,讥讽:“夫人刚才睡得可舒服?贺某的腿都快被夫人枕麻了。”最后一句话颇为咬牙切齿。
玉翠有点小抱歉,抿了抿唇:“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