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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徒府的侧门走出一位衣着朴素的小姑娘,长发齐整的梳在脑后,怀里抱着个不小包裹,除却那张精致若白玉的脸和她露在袖口娇生惯养的大家闺秀才有的皓指,看上去和出门采买的小婢女并没有什么不同。  这是经过一番伪装的虞小云。  楚国的姑娘们出门,都是全府上下俱知的,毕竟子嗣都是家中至关重要的,大家时刻都关注着的。  要隐瞒一个人外出郢都,是件不容易的事情,特别是作为一个学宫的学子,当朝大臣之女,她每日的空闲并不多。  虞小云倚门而立握着手中左徒夫人给她买来的羽扇,后门很小,专供奴仆出入,为了方便她的出入,此刻人都被撵到了其他地方。  涂山博然自然是不能正大光明的用他入左徒府的马车来接虞小云,虞小云等的是一辆门面上一个名都没有的马车,很简陋,但是也很常见,一般有些闲钱的奴婢出门都可以吩咐这样的马车来接送。  项凌云驾车而来,看到的就是少女拿着一把彩色的翎羽扇在翻看,听到了马车停下的声音,少女将手中的扇子放入包裹里头,抬起了头。  四月的阳光,被马车挡住,并不刺眼,他可以看清少女标志性的清澈眼眸,悠悠若山涧溪流,一眼见底,遮掩不住一丝一毫的情绪。  但那般清澈只是一瞬的,在她看到他的时候,里头立刻溢出了满满的痴迷,这种神情,他并不是第一次见到了,在面对着他的时候,她的神情惯来如此,很少挪开过。  他从前也不是没看到过爱慕者的神情,他手下的兵血气方刚着甚多,班师回朝屡屡引来郢都的少女为他们痴狂,可是鲜少有教养得体的贵女做出这般的神情,即便情难自控,但发乎于情,止乎于理早已深入骨髓,不可违逆。  “既然是夏国之人,那原来是什么名字?”他站在地上,隔着那张浅色的面具,安静的等着她的答案。  “你可以唤我阿云。”虞小云声音软糯。  那可真是巧了。  他的名讳,是楚王所取,意在生母早逝,无所依靠,那她又为何会有这个字。  “仰头才可见,高高在上,洁白无暇,自由自在,所以我取了这个字。”虞小云看出他眼中的深意,宽慰的话语轻而易举便打破了宁静。  阿云,你可知它漫天霞彩的瑰丽,你可知它遮挡艳阳的魄力,你可知它千变万化的神秘,你可知它蕴藏万千的能力,这是云,也是你。  她看着他,唇角有明媚的笑意,眼中有耀眼的光芒,似乎想刺破他常年积郁的雾霭,还他一片晴朗。  “郑伯其人,刚正不阿,唯一的弱点,便是过分宠溺长子甚多,引得次子嫉妒。”项凌云微微侧头,躲开这个视线,她生了一幅极具感染力的容颜,一颦一笑之间,都有着让人无法婉拒的力量。  “我知道了。”虞小云点头。  “走吧,郢都与学宫之事,我已安排妥当,从今日起,你拜师于梅老名下。”项凌云让开一步,示意虞小云上马车,毕竟此地不宜久留。  梅老是学宫授礼的老师,德高望重,若是拜入其门下,是可以免去平日的教学的。  “上将军,我想留在郢都。”虞小云没有动,她仰头看着他,目光里有些恳求。  她不想离他太远,只有看到这个人是站在自己面前的,她才能稍微放下心。  “此去用不了多长时间。”项凌云抬手按在车门上,在拉上的那一刻,目光落在她有些不乐意的脸上,声音清晰的传入马车里。  “我知道的。”感受着马车在道路上行驶着,虞小云轻声说,她知道,这就是他已经决定了的事情。  尽管,她可以改变他的决定,但她不会去改变。  那会让他变成另一个人的模样,做事混乱,决定一变再变,到最后被人拿住把柄,跌落深渊。  现在的她,不够优秀,所以不能那么任意妄为,虞小云摸出那把桃木梳,上面有着他们家族独特的图腾,纹路清晰,刻痕深深。  人真是一个矛盾的组织,上辈子,她从来不会去想那些事情,因为他事事都替她考虑好了,可是当她自己学会用先知者的目光去看待这所有的一切,就会发现,要把这么多纵横交错的关系理清,是件很困难的事情,而要将其维持在一个稳定的状态之下,则是一件愈发艰难的事情。  她所考虑到的后果,他们并不能承受。  楚国,是会灭亡的。  而她,有这个勇气与他一同承担,却没有力量去改变这一切。  马车不知在何时停了下来,而虞小云出来之时,外面站着等候她的,已然是涂山博然了。  她是千金之躯,涂山博然是不会让她坐过于简陋的马车的,所以另备了马车,只等她到了这儿便让她换上。  “公子云闲暇之时并不多,能抽空来一趟已经耽搁许多事了。”许是见她失落,涂山博然解释。  “你准备怎么解决郑伯的事情?”虞小云抓住他的手臂,下了马车,声音冷静。  “如果是阿云,准备怎么做?”涂山博然踩着凳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如果是她,虞小云垂头看着地上马车的影子,这是个极好的天气,甚至有些炽热,适宜出行。  如果是她,她会怎么做?  他们此行是去郑伯的封地,那么要铲除的,便是项灵夕身后的势力,根据上一辈子,郑伯殉国之举动来看,这该是一位忠心为国的人,要对这样的人下手,是件不道德的事情。  要怎么做,才能保全一个忠心之人,而剔除掉项灵夕的靠山呢?  虞小云站在马车边,冷清的巷子里,陷入了沉思。  “想不出来吗?”涂山博然看着她良久不言不语,开口询问。  “郑伯是个忠心之人,为楚国谋利甚多,不能轻易废除了。”虞小云皱眉。  涂山博然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垂眸看向手中刚刚接过的包裹,没有开口制止她要说的话。  “但是如今这局面,若想保住郑伯,只能想办法将项灵夕与郑伯家族分开,让他们毫无瓜葛。”虞小云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困扰,显然是觉得这般不是一个万全之策。  “阿云,可以上路了。”巷外传来人们谈话的声音,涂山博然说。  “我这样也没人认得出来,表哥你这么担心干嘛?”被打断思绪,虞小云有些不满的看向他。  “这件事处理完了,我才有资格和你那个心胸狭隘的未婚夫谈交易,我不担心你身份暴露,我着急。”从前虞小云露出这般小女儿姿态,在他看来,是小孩无理取闹,多了几分活泼。可如今,她背后站着的,不再是夏国朝堂之上待人和善的夏国国君,而是一个混迹沙场,无视礼教的楚国公子。  “楚霸霸心胸并不狭隘。”虞小云愈发不满起来,她抬手抓住涂山博然手中的包裹,用力的扯到自己怀里,上了马车。  手上的包裹被抢,涂山博然下意识的用了些力道,但还是没能拦住虞小云的抢夺,他低头看着有些微红的掌心,心头有些诧异。  他虽然不精通武艺,可是能够一个人走南闯北,还是有些底子的,即便这个小丫头勤修武艺,也不该能从他手里这般轻松就抢夺了才对。  “主子,外头已经安排好了,待会儿车队就该过来了。”有人推开巷边的门,走了出来,见到涂山博然,立刻低下头询问。  “你来驾车,小心些。”涂山博然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去。  郢都车架行驶极严,每车进出都需要相关的身份,虽然项凌云掌管的是郢都治安之军,但是还是一同出城妥当。  虞小云拉上马车车门,蹲下身将手中的包裹放在凳子上,因为两人的拉扯,包裹有些皱皱的,不难想象里头的东西有些混乱。  她看着自己的手,因为方才用了很大的力,现在辣辣的疼。  从前怎么不知道,表哥竟然力气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