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酒暖身,最是适宜在天寒时候饮用,商女听了她的话语,习惯性的看向坐在身侧的左徒夫人,对方对自家女儿的话语竟然无一丝反对的情绪,未免太过放纵了些。寻常人家的女儿,哪里会有这等待遇。 “母亲,您觉得如何?”虞小云双手捧着酒杯,声音里带了几分期待。 “吾儿喜欢,那就买下吧。”莘氏宠溺的拍了拍虞小云的头,声音温柔,慈母姿态尽显。 “那婢这就去取契书,请贵人稍等。”商女头轻轻低了下,站起身转身离开。 这些婢女不同刚才院中那些,个个都是精心训练出来想卖个好价钱的,卖身的契书自然是被她亲自揣在手里的。商女出了门,不再遮掩满面的愁容,既然将军发话了,这些人的价格,绝对不能往上抬,对于向来以利为天的她来说,这是件难受的事情。 项凌云策马停在城门口,将手中的缰绳递给身边的人,就算是身为将军,出入国都也是需要守卫检查的,涉及一国根本之地,自是容不得半点疏忽。 而聚拢于城门的几个守卫,见他来了,立刻迎了过来。 项凌云认识他们,他办公之地在城郊,时常是要出入城门的,跟这些人早已混熟了。近了他才发现前方被围着的车队,马匹精良,车架虽然看不出华贵,可是从车辙扶手的材质皆可以看出,绝对是牢固的木材所造。 “将军,有个人说自己是来郢都做买卖的商人,可是我们看着并不像是商人。”迎面而来的人停在他面前,语气有几分迟疑。 项凌云从分开的人群走入,待看清立于车队前,与士兵领队交谈的人时,有几分哑然。 涂山博然,向来闻名于朝野的,除却他的胆大智绝,还有他那一张容颜,他生的格外明媚娇艳,或者说,涂山氏族之人,大多是有几分明媚的,作为主家一脉,他生的格外的引人注意罢了。博然有明牙皓齿,肌肤皎洁,一双狐狸眼眸天生魅意,蕴藏着数不清的情绪,然后,被守城的人拦了下来。 作为夏国涂山氏的公子,走到哪里不是被捧着的,何曾有过这种待遇。 “郢都安危是大,先生如此容颜,定非常人,恕吾等先通报上面等候决断。”守城士兵通传而至的将领一边吩咐下去,一边给涂山博然赔礼道歉。来人奴仆成群,衣着鲜美,并非他们这些守城的能吃罪得起的。可是作为郢都守城之将士,对于来人身份的疑惑是必须要查清楚的。 “如此,便请阁下速速通报吧!”涂山博然拂袖袖头看向自己来的地方,一眼的望见远处的山脉,晴空万里,这是算好了的日子,本该山雨不来,风波不兴才对,可为什么那群老家伙,就没有算出来,他这张脸应该遮起来。 他立于马队最前方,上位者的气势毫不遮掩的倾泻而出,加上他容颜俊美,姿势高雅,睥睨远山的神情让人心生惧意。 项凌云跨过人群之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涂山博然。 “头儿,将军到了。”那将领正在忐忑不安之际,身边的小兵见到了项凌云的到来,靠近几分提醒道。 那将领闻言扭头看向一旁,立刻弯腰行礼。 “先生来郢都,所为何事?”项凌云拂了拂手,示意他站起身,走上前,看着涂山博然,开口询问。这个时代,姿态如此之高,除却了那些游学诸国的宗族公子以外,不会有其他的了。 “不知是楚国哪位将军?”不同国都,陌生地方,涂山博然收起来一身傲气,问的格外小心,来人戴着面具,看不出神情,但是他早已调查过了,又怎么会不知道这是楚国的哪位将军。 如此年轻,这般模样的将军,楚国之地,唯有一人。封地于西疆,十五便出入战场,屡建奇功,被西疆各部称为兄长的楚国公子,项凌云。 “说出目的,我或能放你入郢都。”项凌云垂眸看了一眼面前的人,对方笑容满面,让人看了说不出的舒服,但是,他看不透这个人想法。但凡心底有主意之人,面色之上都会显露些许情绪,这个人,却仿佛带了一张假面,无法察觉丝毫他心中想法。 以商贩入城,必定家财万贯,先让他进去,再找个时间一锅端了,留着是个祸害。仰头看着城外广阔之地,项凌云的手放在佩剑上,安静的等着他的回答。 涂山博然躬下身,看着地上,来人姿态轻慢,摆出这个模样,若是他的回答不合心意,下一刻就该下杀手了,楚国有如此蛮夷姿态的贵胄,小公主在楚国的日子,还真是艰难。 “在下来楚,初则是为了商贸之事,继则乃是对楚国边疆连年战胜有些好奇,来见识一下。”这些年,这个国家纵横沙场,几乎立于无败之地,对它好奇之人多不甚数,以此为缘由进出之人也甚多。 “让他进去。”项凌云松开握在佩剑之上的手,接过下属手中的缰绳,上了马,居高临下的看着涂山博然,看着他恭恭敬敬的行礼之后,吩咐奴婢们引马入城,而如今的他并不知道,此人,在楚国,会掀起多大的波涛。 “将军,就这么放他进去了?”守城将领有些意外,他派遣去探查的人还没有回来,依他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此人身份绝对尊贵,就算是商人,也定是不一般的人,这么轻易的放进去,难保不会发生意外。 “放心。”扭转马头,项凌云丢下一句,带着自己的亲随,离开郢都远去,真正要伪装入城的人,是不会留下这么大的破绽的,既然对方那么大张旗鼓的来了,要做的事情,也必然不会偷偷摸摸的进行,正好,他兵权已经上缴,闲暇之时,有的是时间料理郢都的这些人。 左徒府前,马车缓缓停下,虞小云踩着凳子,看了一眼想上前搀扶自己的婢女,对方触及自己的眸子,有些不安的退了一步,低着头站在原地没有了动作。虞小云扬起笑容,轻巧的跳到了地面。 明明和其他的歌女一样,到底是怎么变成那个模样的? “阿云,你慢点,小心崴脚了。”担忧的话语从莘氏口中出来,虞小云才发现下了马车的莘氏一直在看着她,她刚刚的动作,显然都被她看在了眼里。 “哦。”虞小云小小的迈了几步,跟在莘氏身侧,乖巧的点了点头,毫无半分挑选婢女时候的任意妄为。没人再关注那个刚买回来的歌女,入了门自有婢女带她下去教导左徒府的规矩。 “那两个婢子,等□□好了,便将人安排在你的院子里,需要一些时间。”莘氏猜想她可能不是很懂婢女之间的事情,边走边跟她解释。 “好的。”虞小云点头。 “宫中请来的伶人已经回去了,若是想学习歌舞,得去乐坊,府中歌女所舞不适合宗族女子。”莘氏想起自己买了歌女,自然也想起了这么一件事,宗女所习舞,强身健体为上,目的并不在取悦于人,和歌女所舞有很大的区别。 “我知道的。”这一点,她向来知道,这是宗族之女比不上歌女的一个地方,因为她们不擅长取悦于人。 莘氏听出了她声音里的异样,忍不住停下了脚步,想抬手摸摸她的脑袋,很多时候,这个主家地位崇高的女孩,都会给她一种弱者的感觉,弱小的仿佛新生的婴孩,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伪装着坚强来面对所有的一切。 这样的一个人,在叫她母亲的时候,没有丝毫的勉强,触动了她为人母的心,让她忍不住去保护她,但是每每为之触动的时候,她都得逼着自己醒悟过来,这是主家的孩子,是他们的主人,汝为主,而吾为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