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季雨寒还在睡梦中,被祁铭逸从床上拖了起来,继续学习骑马。 祁铭逸鄙视的看了看饭桌上不住打哈欠的季雨寒:“你昨晚干嘛去了,没睡好?” “可能不习惯这里的床。”季雨寒有些苦恼的叹道,她也不知为何会这么困乏。 昨日季雨寒学会了坐在马上保持平衡,今日需练习连续骑着马连续小跑转弯等动作。 今日祁铭逸严格的多,各项动作都要练的十分熟练掌握要领,他手持一小根柳条,季雨寒姿势不对动作不对便抽过来。 他没用大劲,倒也不疼,只是很讨厌。 过了半个时辰,她有些累了,便懒洋洋的坐在马上,沿着场地慢慢溜达。 “这么慢?加快速度。”祁铭逸在一旁骑马跟着,不赞同的说道。 “我还没适应,别急。”她可不敢跑快了。 祁铭逸奸笑一声,用力拍了拍马屁,季雨寒没料到这突然而来的变化,因惯性作用后仰直接从马上跌了下来,还好地上多是沙尘,摔得并不重。 “你故意的!”她气愤的瞪着他,头发衣服上全是灰,估计脸上也是。 祁铭逸策马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脸上带着嘲讽:“你不集中精力,摔下来怎能怪我?” 季雨寒气鼓鼓的看着他,今天真够窝囊,不停的被他偷袭,训斥,嘲笑,还像老师教育学生那般用柳枝抽她。 他这样不是为了教人骑马,根本就是无聊寻开心。 何况,就算她学会了,她也买不起马,学骑马有什么用? 季雨寒站起身,赌气道:“我不学了!”转身往回走。 祁铭逸在身后取笑她道:“摔一次就放弃了?看来我真是高估你了!” 季雨寒转身叉着腰:“我问你,学生的任务是学习,老师的任务是什么?” 他不屑一顾:“自然是教!” “错!”她立马否决:“老师的任务是让学生学的更容易。” “哦,那又如何?”他不置可否。 “哪有你这样的老师,就知道捉弄我虐待我。我估计不是摔死也会被你气死,我学的这么认真,你都不知道鼓励下我,还取笑我,你这叫误人子弟!”说着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祁铭逸微愣,看着她:“你要鼓励?那好!若你今日学成,这匹马我便送给你!” “真的?”她不可置信。 他点头,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 季雨寒狂喜,飞快的爬上马背,笑着朝着他说道:“你真是天下最好的老师!” 十分钟后,她又再一次滑稽的跌了下来,祁铭逸看着她,憋红了脸。 季雨寒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想笑就笑,故意忍着才是虚伪!” 果真,听闻她的话,他非常不给面子的爆笑出声。 送马的意念激励着她,季雨寒迅速爬起来:“我就不信学不会骑马!”说完,又再一次爬上了马。 他教她转弯时该如何掌握平衡,然后不等她准备好,马跑了起来。 而她,又光荣的摔了下去。 “好痛!”季雨寒在地上痛苦的蜷曲,不停的呼救,终于再也忍受不住,昏了过去。 祁铭逸快速的跳下来马来:“喂,你没事吧?” 她紧闭着眼,没有回答,祁铭逸只以为她中了暑气或是摔倒了何处。 “雨寒?”他惊,略有些焦急的喊着,忙搂了她起身来。 “哈哈哈,被我骗了吧。”季雨寒猛的蹦起身,得意的看着他。 哼,谁叫他整她。 祁铭逸脸色一变,迅速站起身来。 他想起昨日下午紫铭的问话:“既如此,主子为何要费心教她骑马?” 当时这句话问住了他。 他大可好吃好喝的将她养着,待到时机成熟,将她用来与风靖寒做交易,若是风靖寒不答应,作为弃子丢掉便是。 可他竟然教她骑马。 “他日我若遇上仇家,可顾不上你,你得自己逃跑。”这是他对她说的学骑马的理由。 可事实上呢? 也许是那晚,她一身泥泞不堪在雨中连夜奔跑的心酸模样让他不忍。 也许是因为,因他的刻意陷害,他担心她若被风靖寒换回去,只怕日子不会好过。 无论是哪种原因,这都是一种危险的情绪。 恻隐之心或喜爱之心,对于一个杀手来说,都不应该存在。 祁铭逸眯起眼,看着眼前捉弄成功笑意盈盈的女子,拉下脸色冷酷的说道:“再闹,马就不送了!” 啊,不过是开个玩笑嘛,这么小气? 季雨寒乖乖的上了马,认真学了起来。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她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回眸望了祁铭逸多次,他却没有一点要回去吃饭的意思。 而她除却转弯和停止的时候不太熟悉外,已经勉强能够骑马了,祁铭逸却故意报复她方才的戏弄,不喊停也不回去吃饭。 日头毒辣起来,季雨寒额上沁出汗液,心里也躁烦闷慌的厉害,只心不在焉的耷拉在马上。 祁铭逸在身后骑马追上来:“今日若学不会,这马就不送给你!”说完,用缰绳重重的抽了马一鞭,马受惊吓,狂奔起来。 季雨寒利用方才学会的方法慢慢练习,倒还能应付。 可是,腹部忽然传来一阵刺痛,很痛。 她痛苦的弯下身子,缰绳落了下去,马颠簸的坐不稳。 糟了。 季雨寒着急的扭头,想向杀手求救,他却冷冷的看着,根本不理她。 他不会以为她又在骗他吧。 季雨寒痛苦的皱眉,忍住痛意,忽然头一阵昏眩,她直接从马上跌了下来,昏了过去。 又装。 祁铭逸慢慢策马过去,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同一个招数用两次可不行。” 季雨寒没动。 祁铭逸冷笑一声,袖子宛转间一小尾指粗的小蛇落到了她脸上,但季雨寒依然没动,连睫毛都未抖动一下。 倒是她脸上的蛇,像是遇到洪水猛兽一般迅速滑下她脸,避开到了一旁。 蛇惧怕的模样,想来她身上还戴着此前那块玉。 这样都不醒。 真仗着玉在身上便不怕他了? 祁铭逸跳下马来,将蛇收进笼中机关后,伸手探了探她额头,并未发烧。 他伸手点了她腋窝下方的穴道,这个穴道可让人奇痒难忍,但身下之人仍一动不动。 真晕了。 他解了她穴道,忙抱起她往回走去。 不过日头稍微大了些,她就能晕过去,体质那么差?! 麻烦的女人。 碧云寺后山壁画洞窟。 许孜然放下颜料笔,认真的端详着墙上刚刚完工的壁画。 三个月前季雨寒来过一次,听到没有空位画吉祥天女还有些遗憾。 如今主体壁画在几日前便已完工,墙壁转角处还剩下两尺宽的石壁,许孜然便让匠人在转角内侧辟出匣位,画上了吉祥天女。 身段衣饰都不难,可女神仙最难下笔的是五官,许孜然忆起元宵那日季雨寒在马车下望见他时的一笑,仿佛沐浴在冬日暖阳下,温柔而美丽。 历时五日,绘画着色完毕,栩栩如生的吉祥天女绘出来了。 三月前,听季雨寒说她即将与风靖寒成亲,这三月来,从未见她出过啸风山庄,也不知这幅画,她能不能看到? 许孜然定定的打量着墙壁上的壁画人物,拿过一旁的小刻刀轻轻刻上了一句:“初心易得,始终难守。” 洞窟外进来一黑衣人,朝他行礼道:“公子。” 许孜然放下刻刀,转向他:“可有孜默消息?”他两月前离开咸阳,至今未有消息。 “已收到讯息,许公子在汴梁安太爷府中。公子可要等他回来?” 许孜然摇摇头:“他一向不听我话,罢了。” “主子去年继位,根基未稳内外交困,公子与主子乃一母同胞,主子命我等来请公子尽快启程。”黑衣人三月前便找到了许孜然,只是许孜然一直为其他事纠缠,画了整整三个月壁画,如今壁画基本完工。黑衣人催他启程,他却又开始找寻其弟,以及打探季雨寒的消息。 “我明白,那,她呢?”许孜然点点头,又继续问道。 黑衣人顿了顿:“啸风山庄之人寻了四日也无季姑娘的消息。” 一月前,风靖寒接一女子进庄的消息众人皆知,许孜然自然也听说了,想来她心情并不好受。 前几日听说她逃了出去,许孜然便让黑衣人帮忙打探季雨寒的消息,只是已过四五日,都无所获。 “我再等一个月。”他希望能先找到她,她若需要,他可带她离开。若是风靖寒先找到她,她跟着他回啸风山庄,他也会离开。 他在准备壁画的过程中,翻看了《华严经》,内有一句:如菩萨初心,不为后心惧。 许孜然记得,有一次她出庄修画,神情落寞沮丧,他便对她说,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可万事万物都不会尽如人意,正如他刻在壁画旁的那句:初心易得,始终难守。 也不知他能不能找到她。 若不能,有一日,她若有机会能看到他为她画的这幅吉祥天女。 也会明白他的意思吧。 想到这里,许孜然拿起刻刀,又刻下两句:唯有不忘,不惧后心。 季雨寒醒来时已是晚上,她揉揉全身酸疼的身子,睁开眼。 祁铭逸正坐于堂间想着什么,见她走出来,眉头皱紧担忧之意明显:“为何会突然晕倒?” 季雨寒揉揉眼,想起之前头晕眩的事:“我今日摔了多次,又饿又累,可能是体力不支!” 她这话连一旁的紫铭都忍不住鄙视了番,竟有这么娇气的女人。 祁铭逸颇为无奈:“这也能晕倒?!”看她脸色还有些苍白,又叹了口气:“算了,过来用餐。” 吃饭的过程异常安静,祁铭逸默默的用着餐,没有说话,也没有理她。 季雨寒偷偷瞟他,忆起白日里他曾说过,若她今日学不会骑马,他就不会把马送给她。 “那个,你白日说过的话还算数吗?”她小心翼翼的问。 他抬头:“什么话?” “你说若我学不会,你就不送马给我了!”那她今天岂不是白白吃苦了。 祁铭逸头也不抬:“你明白就好!” 果真如此。 “小气。”她低声嘀咕着。 祁铭逸耳力绝佳,听到了她的嘀咕,轻哼一声。 “这里每条蛇都价值百金,我可没有多余的钱送你马?” 百金?就那些破蛇? “你不是闵家三公子么?难道还缺钱?”她白了他一眼。 “那是闵家的钱,不是我的。”他冷哼一声。 他和他爹关系并不好,他好像比较排斥他爹,也许是私生子的身份,他不用闵家的钱也能理解。 所以才会去杀人赚钱? 若真是这样,他住在这么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养这么多蛇,还有两个有个性的丫环,这说不定已是他财务承受能力的最大极限了。 如今还多了她一张嘴,更是入不敷出。 “那个……嗯,那你是以何为生?” 祁铭逸察觉到她偷偷打量自己的目光,促狭的看着她:“你怕我养不起你?” 季雨寒耸耸肩:“我还没干过一番大事业,总不能就这么饿死罢!”那多丢人。 “大事业?”他哑然失笑。 “我还没学会骑马,我还没出嫁,我还没……!反正很多很多!” 他哼了一声,又恢复了季雨寒熟悉的欠扁神情:“骑马你明日就能学会,出嫁的话我可以委屈一点。再说,你都嫁给我了,还有什么可遗憾的?” 她眼冒黑线,这么自恋的话他也说得出来…… “嫁给你,然后饿死吗?”季雨寒笑,轻嗤一声,转开头,极其不屑的说道。 “主子才不会饿死呢?”身后黑姑娘一脸不满的辩解道。 祁铭逸收住笑,正色严谨:“若是没钱,去杀个人不就得了。” 不是吧,真的假的。 季雨寒张大嘴,好奇的问道:“那你杀一个人能得到多少报酬?” 祁铭逸瞟了她一眼,笑道:“那可得看对象是谁?” “怎么说?”她来了兴致。 他盯着她:“若是你的人头,一文不值;若是要取风靖寒的人头,可就不下万金了!” 喂,讽刺她廉价可以,可不能拿她和风靖寒作对比啊? 祁铭逸从前杀人被她瞧见,善后也不好,肯定是个二流杀手,季雨寒看着他的目光又多了一丝同情。 她咬着唇:“那我给你一万黄金,你去取了风靖寒的人头来!” “你舍得杀他?”他嘲笑道。 “是你不敢吧?”季雨寒也努着嘴。 他冷笑:“我就算答应,可一万两黄金你拿得出来吗?” “你若能杀了他,他的家产不就归你了吗?到时候,别说是万金……!”季雨寒眨眨眼,嘿嘿! 这逻辑。 祁铭逸摇摇头,没再接话。 “你为何非要杀人,万一失手,岂不是很危险……?而且你本是闵家的独子,为何不好好经商赚钱?” 祁铭逸盯着她,眼不悦的眯起:“如风靖寒一般经商,然后你就可以做个贵夫人?” 季雨寒垂着眼:“不要提他!” 什么贵夫人,她现在这般光景,还来讽刺她。 “你多喝些这个。”祁铭逸眼神示意了下一旁的一罐汤。 “这什么?”季雨寒伸头看了看,油乎乎的一罐。用勺子舀了一勺到碗里喝了一口。 “毒蛇汤,大补。”祁铭逸坏笑一声。 “咳…咳。”季雨寒一个胆寒,心脏漏了一拍,猛然咳了起来,脸涨的通红,差点将咽下喉咙的汤吐出来。 蛇汤,蛇汤,好恶心。 祁铭逸捉弄成功,大笑起来。 一旁白姑娘秋铭上前来替季雨寒顺了顺气,柔声解释道:“只是山药炖野鸡汤而已,季姑娘别担心。” 季雨寒气鼓鼓的,他这人讨厌死了,故意戏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