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河看着沈辞衣,闻言淡淡一笑,不答反问道:“你身上是不是带着我给你的那张地图。”
虽是问句,可李星河却是以肯定的语气说出的。
沈辞衣怔了怔,似有所悟,双目闪动间,抬手将怀中的简易地图拿了出来,但这无论怎么看都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张纸。
李星河徐徐起身,为她解开心中疑惑:“画出这张地图的墨水里,掺杂了从雌蝶翅膀上采下的鳞粉,这种粉末极细,一旦掺入墨中便再难察觉,唯有雄蝶能受其感应。”
原来如此,沈辞衣了然的同时,内心的疑问却更深了。
与李星河接触以来,沈辞衣自认掩藏的很好。
她从不小瞧自己的对手,所谓搏狮用全力,搏兔亦用全力。对上李星河后,沈辞衣处处小心,步步谨慎,自己究竟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李星河仿佛能看到沈辞衣内心的想法一般,直接开口为她解除疑惑。
“你确实足够谨慎,但你还是漏算了很多。”
圆月渐渐升高,即便站在林木葱郁的半山腰上,也已经可以看见天空那轮明亮的圆弧。远山则被铺天盖地的树影所笼罩,站在山腰看去,平添了几分苍凉之感。
“是吗?”疑问间,沈辞衣缓步前踏,边走边将手中的宣纸撕碎,对着地上雄性迷叶碟两半的尸体撒下,“你究竟是如何看破我的身份的?”
李星河无视她的举动笑了一笑。
“我会在那时来到申州,确实是因受人所托,但所托之人却并非杨楚。”李星河眨了眨眼,漫声道,“而是关峋。”
李星河的神态还是那么的文质彬彬,皎洁的月光,衬得他气质清华,可是他出口的话语,却让沈辞衣的内心阴云横生,片片乌云,携裹着暴雨雷霆将她团团围住。
“所以你入局的初衷是西海棠的失踪事件,而非江清和失踪一事。”
“不错,江景渊与西海棠的元宵棋会,江清和真正失踪的时间,我早就一清二楚,我与杨楚,是那之后在揽星阁内偶然遇见的,从一开始我便已获取了你以为我还不知道的消息。”李星河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沈辞衣的面色变化,侃侃说道,“你以为我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所以从我进入申州城起,你便一直在跟踪我,想以此来控管我所得到的情报,只是可惜,此举反而将你自己的嫌疑提早曝光了。”
“原来是算漏了这一点。”沈辞衣润了润嘴唇,出口的语气中含着一丝浅浅的喟叹,“从一开始你就怀疑我与西海棠失踪一事有关,我故意暴露给你的皓星天华与不做防备的肆意跟踪反而成了最大的破绽。”
李星河:“不错。”
沈辞衣沉吟了一会,仍有不解:“可仅凭这一点,并不能证明什么,我也可能与西海棠失踪一事完全无关,我给你透露的情报是可以成立的,你与扶摇山庄来往密切,天刀关府因对你有所防备,而刻意模糊时间节点,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也曾这么想过。”李星河先是点点头赞同,随即又摇了摇头,声色俱柔,“但你所暴露的远不止这一点,最致命的那一点你还没有发现吗?”
沈辞衣微微眯起双眼,沉吟一瞬,说道:“愿闻其详。”
李星河:“江景渊。”
沈辞衣闻言皱眉,随即笃定道:“不可能,江景渊所有的举动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江清和还在我手里,他不可能暴露什么,他也不敢。”
真是自信的女人,李星河一哂,问道:“事成之后,你可有去江景渊的居所看过?”
“当然。”沈辞衣并非鲁莽之人,她当然会去检查,她不可能会让江景渊留下任何线索。
李星河闻言一叹,似乎很失望:“我是说之后,几个月之后。”
沈辞衣目含疑惑地看向李星河。
“江景渊的居所,满布灰尘,从积灰程度可以看出,那屋子起码有半年时间没有住过人了,可你却说江清和是三个月前失踪的。”李星河抬目,一字一字地说,“这足可证明说谎的那个人,是你。”
“原来如此。”沈辞衣恍然,关于这点她确实没有想过。
“暴露千石引,以罗刹教法王的身份,正式引我入局,这,是江景渊给你的建议吧。”
“是又如何?”
李星河没有回答,而是道:“西海棠的失踪之谜,我本只当是普通的江湖仇杀,是千石引的出现,让我开始产生了戒心,我完全没有被人跟踪的感觉,却总在与你偶遇,这一切都一再再的指向了你的身份极有可能就是当年的不动明王。可你若真是明王,再加上一个出身七巧阁的江景渊,要隐藏自己何其容易,何必次次都被我撞破,除非你是故意的。”
“那一日我邀请风静如至后院品茗,那看似是一个为了证明你的身份而设下的局,但实际上要证明的,根本不是你的身份,而是你是否会有意地将自己的身份故意暴露给我。”
“当日在后院,我所得到的情报仅仅只有你发间的一朵梅花花瓣而已,那根本不能算做证据,你只需说自己是经过时无意间沾到的即可,可你却承认了,你的承认证实了我的猜想。”
随着李星河的话语,沈辞衣脸上的血色缓缓褪去,褪得干干净净,连嘴唇都泛起白来,她几度张嘴想要出口反驳李星河的话,都以失败告终。
被算计了。
“我就不该给他机会,当时我就该直接一刀杀了江景渊。”
沈辞衣微微仰起脸,悠悠一笑,她虽语气温柔,面色平和,可眼里的血丝却鲜红得仿佛要燃烧起来一样。
沈辞衣长得真的很美,美人变色,任谁看了都会心疼,便是李星河也不例外。
见人如此,李星河不由放缓了语速,他的声音本就十分好听,刻意放缓的语速更是让出口的话语温柔的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