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驰铁定不高兴,毕竟他喜欢的人整天围着另一个人转圈,还当着他的面在他的府里打情骂俏,实在是郁闷,他不情愿地敲敲桌案,道:“我在皇宫遇见了栾洵先生,他听说关山兄在我这里,便赶了过来。”
关山这才正眼瞧他:“师父去皇城做什么。”
张驰手势示意子澜去请那位老人家过来:“近日老成王多病,我奉命寻找栾洵先生,请他为成王诊断诊断龙体。”
正巧,子澜带着人进了屋。
燕慈抬头,视线直直地翘着身后的人,只见那位穿着粗衣的栾洵老先生,墨发挽丸,鼻梁高挺,眉眼聪慧且深邃,嘴边生满胡渣,皮肤却略有些白皙,原以为是个老爷们,如今一瞧,实在称不上一个“老”字。
栾洵肩头挂着酒壶,瞧见许久未见的爱徒关山,哎呦一声:“关山,为师想死你了,你有没有想念为师啊。”伸展手臂想去抱抱关山,关山露出冷淡且嫌弃的脸,平静躲开,抱拳作礼:“师父安好。”
栾洵笑眯眯地回答:“好好好,为师甚好。”
张驰有事,预备离开前将阿玄带给燕慈身边,近日负责照顾燕慈起居,燕慈打算回绝,不过关山那厮居然同意了张驰的做法,并且说:“你如今这种状态,托一个人照顾也好。”燕慈无话可说。
如今屋内只剩栾洵与燕慈,栾洵从关山那里听过燕慈的遭遇,只觉得此人经历很是凄惨,目光不禁可怜起来,燕慈最受不了这种目光,眼神无奈地盯他:“老先生,别用这种快要死人的眼神盯着我。”
栾洵见他性子竟然如此豁达,当时哈哈笑起来:“你身中绝毒,倒是乐观。”
燕慈道:“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栾洵沉默半晌,开始为燕慈把脉。
片刻后,在燕慈紧张的注视下安静许久,总算摇了摇头:“没救,此毒已经深入心肺,就算有解药,也晚了。”
燕慈一阵恍惚,差点闭眼昏了过去,原以为此行去西域会找到医治的办法,结果还没去西域,就被栾洵这句狠话捏死在半路上:“多谢老先生。”
栾洵道:“你很坚强,换做旁人,早就跪在我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了,燕公子,非常遗憾,这种忘川蛊真的没解,宣老太后没骗你。”
燕慈笑了笑:“麻烦老先生对任何人保密。”
栾洵点头:“好。”顿了顿,又问燕慈,“若是有一个法子,你能活,但是其他人得死,你怎么选。”
燕慈想:这不就是仙女问年轻的樵夫:“你掉的是这把金斧头还是银斧头?”这种伊索寓言吗。
燕慈道:“虽然我挺想活的,但还是不祸害别人了。”
栾洵道:“关山也是这个回答。”
燕慈道:“你也问过他?”
栾洵嗯声:“五年前关山发生意外,几乎是魂离躯体的状态,我以为他挨不过第二天,没想到他挺倔的,说我自己的命自己挨,不需要祸害别人,你说他是不是和你一样。”
燕慈笑道:“关山兄性子确实倔强,但他人挺好的。”
栾洵挑眉:“他人好吗?”想起平日里被爱徒冷冷瞪眼的场面,不觉心凉凉。
至于后来,栾洵在关山他们面前的说词变成了“燕公子情况特殊,极寒忘川草和蛊虫结合实在是罕见的一种毒,我需要解读百年前的医药古籍,大概需要十天半个月,你们慢慢等吧哈哈哈哈!”这种解释。
燕慈想:反正没救就对了。
燕慈正在考虑如何处理这一年,阿玄已经拿来今日份的药剂,沉默地端到他面前,依旧没有说话,燕慈拿住那碗药,又抬头看着阿玄,问他:“阿玄,你是哑巴?”
阿玄点头。
燕慈也点点头:“我会喝的,你去忙你的吧。”
阿玄离开卧房后,他偷偷摸摸瞧了瞧,确定没人了,赤着脚下坐榻,伸出手,将那碗药全部倒出了窗外。
刚倒了一半,手腕忽然被人紧紧握住,燕慈吃疼地蹙眉,转头,发现是阿玄。
阿玄眼神非常固执地瞪他眼,拿走燕慈手里的那只碗,再次离开了屋子。
被晾在窗口的燕慈迟疑片刻,踌躇着想阿玄这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难不成是因为自己浪费药材才那样凶狠瞪他的吗?
直到半时辰后,阿玄又端来新熬好的一碗药剂。
僵在坐榻上的燕慈呆了呆,眼神古怪地问阿玄:“你是张驰那厮特意派来整我的吧?”
阿玄又将那碗药挪近了些,且固执又倔强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