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312 沙钵叶护遇袭身丧 职方郎中远游见故人(1 / 1)贞观旧时光首页

上回书说道,皇嗣与宦官之间的关系非常的暧昧。其实古往今来人们对宦官的看法是非常有意思的,宦官因为身上一个关键的部件被切掉了,身体不健全,正所谓物质决定意识,人们自然而然的就认为他们的灵魂也是不健全的。宦官之所以出现,是因为王权,宦官的生死荣辱也与王权紧紧的捆绑在一起。当王权是理性的、强势的,宦官可以发挥的空间并不大。当王权变得感性弱势的时候,他没有办法驾驭外朝的文臣武将,于是不断强化内廷的作用,最终促成了宦官势力的崛起。宦官依附于王权,但到了一定程度,它能够控制王权。东汉末年,因为皇帝一个赛过一个短寿,所以皇帝更换极为频繁。每逢皇帝年幼太后临朝的时光,外戚的势力就会越来越大。随着皇帝年龄不断的增长一点点收回权力的时候,太监的势力也会随之膨胀起来。在动荡的岁月,皇帝往往没有办法信任文臣武将,他更相信身边那些对皇帝百依百顺的太监。可当这些人面对外朝的时候就是另外一副面孔了。

因为这样的缘故,庶民对宦官是非常严重的,而士林给宦官则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惕。皇嗣在年幼的时候非常的聪明,可小孩子聪明未必就是一件好事。聪明人大多不愿意守规矩,皇后英年早逝,皇上忙于公务。而他身边那些人根本不可能管束他,反而不断的纵容他,人的需求就是一个无底洞,正所谓欲壑难填,当你一点点满足需求的时候,你会发现自己的需求不会因为得到等越来越多而减少。相反是得到越多需求越多,这个时候的对于理法之类的东西深恶痛绝,对于身边那些试图匡正他过失的人必欲除之而后快。过去,他喜欢跟适龄的女子混在一起。他随着年生日酒,他的口味也变得复杂起来。他对宦官越来越有浓厚的兴趣,与宦官之间的举止越来越不合理法。身边的人生怕这些事情被皇帝知道,导致他的储君之外没有办法保住,这个时候的李泰对东宫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但她对匡正嗣君的过失毫无兴趣,他希望李承乾能够一直滑落下去直到毁灭。

这一天黄昏,一位长得非常秀气的宦官躺在那个地方。皇嗣把葡萄一颗一颗剥了皮,放在这位宦官的嘴里。旁边站着宫女,很显然对于这样的画面,他们已经习以为常。最有意思的是皇嗣与身边的宦官宫女越来越没大没小,宦官可以把皇嗣当做掀翻在地,皇嗣从地上爬起来一脸的灿笑,丝毫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严格的尊卑秩序会让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得非常的生分,所以在现实生活当中,为了让大家的关系变得热络起来,常常去挑战礼法。皇嗣与宦官在那里玩闹,旁边的宫女在那里指指点点。不止如此,那位宦官经常换上胡服女装与皇嗣玩耍,两个人都玩得一头汗,可谓十分得趣,东宫乌烟瘴气让尚书右仆射高士廉苦恼不已。

到底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皇帝呢?皇帝了知道了势必会处罚皇嗣,这样一来,皇嗣的地位势必会被动摇。黄昏时分,高士廉从东宫回来,脸色十分沉重。儿子说:“有一点,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们对礼法如此执着呢?为了支持礼法,宁愿把一个昏君推上皇帝之位呢?还是说大臣们各自为私,希望有朝一日能够侍奉昏君,趁机为自己谋利。”高士廉说:“皇位是很多人都想得到的东西,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只有宗室成员才有这个机会。在宗室成员当中,绝大多数情况下只有嫡长子才有机会。如果这些规矩都没有,放手让大家去争,结果就是天下大乱。”儿子说:“的确这样做就会天下大乱,可如果把一个婚姻推上去一样,会天下大乱。”高士廉说:“有理法一点点缩小,有资格继承王位的人的范围。这样就可以减少天下的纷争,这是显而易见的。”

虽然是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实际上两个人各说各话,谁也没有接受对方的观点。然后再说:“我知道你们之所以不支持魏王是因为担心隋朝重现炀帝再生,可你们想过吗?节奏都是按照宗法得到的大位,夏朝商朝不是一样灭亡了吗?”高士廉陷入了沉思,这个时候皇上也在那里挠着头皮,酷暑时节虽然漫长,可它已经一点点在离去了。寒暑不停的循环,会让人有一种奇特的感觉。以为一切还可以重来,实际上,实际上在今年掉落的叶子,明年怎么也回不来了。所以一代人死了之后,接替他们的永远是下一代人。一季果实成熟之后,再长起来就是下一季。皇上拿着镜子端详着自己的样子,叹口气说:“岁月如刀,朕已经如此苍老。”一旁太监说:“陛下说的哪里话,如今陛下正值壮年,意气风发,正是大有作为之时,何谈苍老呢?”

就在这个时候,魏征拄着一根竹杖走了进来。因为他患有眼疾,所以每次他到光线比较暗的地方,太监都会主动上去搀扶。坐定之后皇上说:“这些日子正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开皇年间,杨勇被立为皇嗣,那个时候天下人都会以为将来继承大位的必是杨勇,可谁也想不到,最后得天下的是晋王杨广。杨广颇有才智,都以为他得了天下,天下将会大兴,可谁也想不到,这个人为了建立自己的功业,完全不计成本,有意思的是这个成本不需要他自己承担,而是把百姓们都逼上了死路。晋阳起兵,朕是首功,当时很多人都觉得朕应该被立为皇嗣,到最后被列为皇嗣的不是朕而是建成。当时都以为建成会得天下,可当他们把朕逼得走投无路之时,终于让朕下定决心除掉他们,由此江山易主……”魏征一边听着一边琢磨皇上说这番话的用意,魏征说:“当年刘玄德去隆中拜访诸葛孔明,孔明说曹操比于袁绍,则名微而众寡,然操遂能克绍,以弱为强者,非惟天时,抑亦人谋也?文景之治、开皇之治以及自从陛下登基以来开创的局面,这难道不是人谋所致吗?”

一听这话皇上点点头说:“你说的没错,天下的兴亡离不开人的谋划。”魏征看着皇上的表情,知道皇上正在为嗣君的事情烦恼,魏征说:“陛下,能不能选到一个合适的嗣君,取决于陛下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到底是出于公心还是私情?比方说古代很多国君因为宠爱新人,就把新人所生的儿子立为嗣君。这样做不是出于公心,而是出于私情,凡是在选择嗣君这个问题上因公废私者,没有不败的。”皇上说:“如果是出于公心,你觉得朕应该支持谁呢?”魏征说:“陛下,我们都是从玄武门之役当中走过来的人,我们都希望这样的事件以后不要再发生。”

一听这话皇上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于是皱着眉头说:“那就先到这里吧!朕已经累了。”皇上和魏征在议事的时候经常发生争吵,每次争吵完了之后,关系总能够复合。可是时间越往后延,皇上就越与魏征懒得吵架,魏征只要来了,无论说什么他都硬着头皮听,听完了之后那些内容皇上也不会记在心里。这时候魏征反而开始怀念当初与皇帝经常吵架的日子了,皇上却非常的得意,说:“过去朕急躁不能自制,所以经常与魏夫子吵架,现如今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随着朕御宇时间越来越久就越来越能够克制自己了。”对于这些变化房乔也看在眼里,皇上说:“魏夫子总是说朕渐不克终,他的这种说法有根据吗?”房乔笑着说:“自古帝王能够善始善终的,几乎没有,上古的圣人如尧舜,如大禹,到底有没有善始善终也是存疑的。”

对于房乔这样的说法,皇上感到颇有些失落。房乔说:“陛下,真正记载清楚的古人应该是从周朝开始的,在东周的时候,孔子就曾经感叹,夏礼和商礼因为文献不足的缘故,孔子没有办法考证它。时间到了,今天能够保存的文献就更少了,从周朝到现在,在陛下的印象当中,有能够善始善终的帝王吗?”皇上静下心来咬紧牙关一定要找出其中一个,然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是无果而终。房乔捋着胡须说:“陛下,善始善终本来就是非常难的,古代那么多的帝王都没有做到,陛下如果做不到并不让人感到意外,如果陛下不小心做到了,必定会流芳千古。”房乔的话听起来让人感到非常的沮丧,不久之后长孙无忌到了,说:“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这能够善始善终吗?”长孙无忌陪着笑脸说:“这件事取决于陛下为什么反而要问臣呢?”皇上说:“这要怎么做才能够善始善终呢?”

秋天在一点点向人靠近的时候,遥远的西域形势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沙钵叶护可汗不断遭到另一股势力的挤压,为了自保,请求依附于唐朝。皇上答应了他的请求,并且赐予他信物。就在此时,皇上又有了新的想法,那个人利用这个机会带着钱去西域购买良马。魏征知道这件事情之后,赶紧来到御前,皇上知道他又来提意见了,赶紧从座位上起来,魏征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之后,皇上说:“朕又犯什么过失了,老家先生特意来指教呢?”魏征说:“门下省刚刚接到中书省送来的文书,陛下打算派人去西域购买良马?”皇上点点头说:“是有这么回事,你觉得这件事真做的有什么不对吗?”魏征说:“陛下购买良马没有什么不对,问题出在陛下选择购买马匹的时间不对。”

皇上说:“你觉得问题出在哪里呢?”魏征说:“沙钵叶护可汗刚刚内附唐朝,陛下刚刚下旨送去了信物册立他为可汗,墨迹未干,陛下就派人去购买良马。人们很自然的就会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说陛下之所以愿意接受沙钵叶护可汗的请求,是因为陛下看中了人家的良马,这样一来,大唐在西域中国当中还有信誉吗?”皇上说:“魏夫子一直教导朕要做君子,这也是朕多年以来的心愿,可你也知道大唐对于宝马良驹是非常需要的。”魏征说:“如果大唐与西域之间的关系能够处理的非常融洽,自然西域的两马就会源源不断的被贩卖到中原来,只要能够赚到钱,自然会有人做这样的生意。如果我们因为贪图西域良马,而让他们对咱们产生了怀疑,称以为实在是得不偿失。”皇上点点头说:“你说的非常在理。”魏征从袖子里把文书取了出来,笑着把它放在了龙书案上,说:“这是陛下购买宝马良驹的文书。”

于是购买宝马的事就无限制被搁置下来了,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证明魏征的想法是对的。因为西域百姓对于中原物品的需求更甚,于是源源不断的宝马被人从西域贩卖到了长安。皇上非常的高兴,并且下旨嘉奖了魏征。当时我已经离开吐谷浑来到了沙钵叶护可汗所辖之地,到了那里我才发现这里的局势非常的不稳。另外有一位可汗一直虎视眈眈,当时我有一种感觉,沙钵叶护可汗选择唐朝实际上是无可奈何之举,而唐朝接受他的归附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为了能够掩盖自己作为唐朝人的身份,我在当地穿着当地人的衣服说着当地人的话。好在当地有很多外来之人,想要隐藏自己的身份并不是很困难。这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怀里抱着横刀,行走在营造之外。不知道因为什么,我怎么也睡不着,一个人望着天空的一弯残月,感觉自己此刻的心与的月光一样冰冷。

忽然我感觉地似乎在抖动,一开始我也没有多想,紧接着远处响起了轰隆隆的声音。我立刻意识到可能有人要来劫营了,赶紧找个地方躲了起来。忽然从远处跑来一群举着火把的人,把整个营区找到通亮。那些人像潮水一样袭来,很多人就这样死于睡梦之中。第二天这些人散去阳光之下地上铺满了尸体,散落的营长沾着血迹。我一边走着,一边心中感到无比的难过,就在不远处,我看到了可汗的遗体。在很多人的想象当中,草原是非常美好的地方。这里没有中原复杂的理法,这里的人们过着简单质朴的生活。当你真的来到这里之后,发现草原上物资匮乏,部落之间相互厮杀是家常便饭。此地不宜久留,幸运的是我发现有一匹马虽然受了点伤,但是并不要紧。

于是我牵着那匹马开始往回走,途径吐谷浑、高昌,之后来到了敦煌。这个地方看起来不像长安那样规整,长安是一个严肃的城市,哪怕是你到平康坊这样一个能够给人带来快乐的地方,仍然能够鲜明的感觉到立法的存在。尽管如此长安是我的故乡,长安的明月永远是我怀念的。当我远走他乡之后,每次看到月亮我都觉得非常的亲切。就像看到了长安一样,不过敦煌具有它特有的美。这个城市充满了商机,很多人在这里安家落户。在任沙洲刺史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人,此人武夫出身,虽然已经是独挡一面的地方大员,只要是兴之所至,他就能够拔剑起舞。剑在他的手里,被耍的上下翻飞呼呼带风。这一天,他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出现在了街上,路过的百姓都热情的向他打招呼。他不断的冲大家拱手行礼,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我牵的这匹马立刻愣住了。翻身下马,快步向前,走到我的身边,简单的打量了一下我说:“这位兄台,你的这匹马是从哪里来的?”我连眼皮都没有抬,说:“不管从哪里来的我不卖。”

对方大吃一惊,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镇定,耐心的说:“我知道这匹马一定得之不易,只要你说出一个价钱又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我绝不讨价还价。”我说:“你没有听清楚刚才我说的话呢,这匹马我不卖。”对方仍旧不改初衷,陪着笑脸说:“你可能还不知道,这可是一匹绝世的好马呀?你听说过有一种马叫做汗血宝马吗?这就是史书当中记载的著名的大宛马。”你一听这话我立刻感觉自己整个人像是一下子要飞起来了一样,对方说:“宝马良驹应该拥有尊贵的主人,这样的好码放在你的手里太浪费了。”一听这话我浑身感到不自在,却我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嘴里就说:“如果你得了这匹马会对它很好吗?”一听见这么说,对方顿时手舞足蹈,眉开眼笑,用极为轻柔的声调说:“我一直都是一位爱马之人,你若是把它交给我,我会想侍奉人一样侍奉它。”

我说:“我还是那句话,这匹马我不卖,但如果你真的是识马爱马之人,我愿意把这一匹马赠送给你。”闻听此言,对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缓了一阵说:“话虽这么说,可这匹马你一定得之不易,我不能让你受损失。”我说:“马对于人而言,有时候不只是深处也是朋友,他陪我走过了很多荒滩戈壁也走过了很多热闹的城市,你知道吗?最让我感到寂寞的不是在那些荒滩戈壁,而是在那最热闹的城市里,正因为我有这样的痛苦,我希望马不要有这样的痛苦。”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我是一个不轻易流泪的人。

当我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对方竟然也流下了眼泪。我注意到这个人身上穿的衣服,一件大红色的圆领袍,腰间挂着一对银鱼。头上戴着幞头沙帽,扎着一条黑色的锡带。眉目疏朗,须法修长。看上去就是一位贵人,声音非常的浑厚,对方说:“你若以宝马相赠,我就不能不知道你的姓名?”我报上了自己的姓名说:“我不过是一介匹夫,实在不足一提,只希望你能够善待这匹马,如果它能够在您手底下度过一个愉快的晚年,我一生就不会后悔这个决定。”不久之后沙钵叶护可汗被杀的消息传到了沙洲,刺史面如土色,说:“说不好又会有一场战事要发生了。”然而出人意料的是,接下来却非常的平静,对方没有进一步挑战唐朝的意思,而大唐似乎也没有派兵去给他报仇的意思。沙州刺史说:“事情能够闹到这一步,还是让人感到惊讶的,不过事情的结局更让人感到惊讶。”旁边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说:“其实这件事并不让人感到惊讶,大唐的实力众所周知,对手还没有傻到要挑衅大唐的地步,相反他们非常的担心我们会出去寻仇。”

秋天到了,职方郎中陈大德被叫到了御前,皇上说:“朕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百济王过世了,他的儿子请求被立为新王,朕派你去,顺道访问高高句丽,到了那里之后,要仔细的观看那里的山川地貌。”一听这话陈大德顿时热血沸腾,挥舞着双拳说:“实在是太好了,辽东本来就是汉人的故地,只可惜司马懿再灭了公孙瓒之后,把大量的人迁出了辽东,此举实在是祸国害民。”皇上说:“那个时候的人只有那个时候的考虑,指责前任是没有什么意思的,关键是我们这一代人能不能有所担当。”陈大德说:“陛下有件事不能不考虑到,此事一旦公布,百官必然反对,他们一定会说征伐辽东势必会重蹈隋炀帝的覆辙。”皇上笑着说:“朕只是让你留心观察那里的山川地貌,有没有让你干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