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309 太常博士斥伪数术 果毅都尉平吐谷浑(1 / 1)贞观旧时光首页

上回书说到,在长安夜深人静之时,李淳风拿着一卷旧书,凑在一盏灯前,借着昏暗的灯光仔细地瞧着这卷书发现里面提到青院二字。这两个字其实并不起眼,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挥之不去,到底是因为什么呢?思索了一番找不到答案,于是掐指一算。果然这个名号与平康坊有关,明日一早穿着便衣来到了平康坊,希望可以找到与书中青院二字有关的地方,看到一处院落,墙壁有青砖砌成,心想书中所提的青院应该就是这里吧!于是上前几步手拍门环,没过一会儿就有一个家丁把门打开了,说:“你有什么事吗?”李淳风拱手说:“告诉这个院落的主人,就说李淳风来访。”家丁跑进去,没过多一会儿又跑了出来,说:“请客官在此,稍后我家阿郎一会儿就出来。”没过多一会儿,一位衣冠整齐的人从里边走了出来,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常博士吕才。李淳风说:“想不到住在这个地方的人是你。”

吕才拱手说:“李公何故来到了我的府上?”李淳风笑着说:“我来自然有来的理由,不知道吕公是否有意待客呢?”吕才闪在一旁伸出一只手说:“李公说的哪里话?请。”李淳风走了进去,两个人绕过影壁来到了走进了客厅,没过多一会儿家丁就送上来了茶水和点心。吕才说:“李公可是保学之士,来到寒舍实在是让这里蓬荜生辉。”李淳风笑着说:“我学的是阴阳术数,据我所知,你对这一套即使不是嗤之以鼻,也是非常怀疑的。”吕才说:“在儒林当中,有很多人其实是腐儒,就好比在树林当中有很多是枯树。在三宝丛林当中,有很多并不是真正致力于悟道,而是想借弘法之名为自己谋利。这些人表面上穿僧衣吃素食,背地里其实过得比很多红尘当中的人还要逍遥。再说在你们术士当中,自然也少不了不学无术之辈,说一些子虚乌有的事,为自己攫取利益。”

李淳风说:“李公说的很对,不过有一点,我要向你请教,面对众多的术士,该如何区别他们的优劣呢?”吕才说:“这的确不是一个容易回答的问题,好在我已经被这个问题困扰了很久,现如今总算是找到了答案。在我看来,真正的术士一方面他的一套说辞与古籍当中的记载相对应。另一方面他的说辞需要被那些不相信数术的人所承认。”李淳风说:“这恐怕有点难吧!那个人既然不承认你的学说,又怎么可能认可你的说辞呢?”吕才说:“不需要承认他说的每一句话,只要承认这个人所陈述的事实就行。”就在这个时候吕才忽然想起来一个问题,还没有搞明白,说:“李公来到我的寒舍,到底是因为什么呢?”李淳风一五一十的说了自己的理由,吕才说:“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是上天让我们再一次相遇并且深谈,那我们就不妨多说一些,也不辜负上天的安排。”李淳风说:“我想听一听你日常所学。”

吕才说:“我平生所学与王允范缜的学说一脉相承,我希望我能够把他们的学说发扬光大。”李淳风说:“对王允范缜的学说我也略有耳闻,此二公根本不相信世界上有鬼神,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吗?”吕才说:“人的肉身好比刀剑,人的性命好比锋利,如果刀剑都没有了,锋利又从哪里来呢?我不相信人死后有鬼,我也不相信人的头顶上有神。”李淳风笑着说:“我跟你这么说吧!其实古代的圣贤未必就比今天的人见识要少,为什么不见孔孟否定鬼神呢?”吕才说:“可孔子说过,敬鬼神而远之。”李淳风说:“孔子也说过,祭神如神在,如果你打心里不相信世界上有鬼神,你在祭祀的时候又怎么可能保持一颗崇敬之心呢?”吕才说:“对先人的祭祀,是要人们知道自己的来源,也是为了尽孝。”

李淳风说:“那么祭天呢?祭日月呢?祭山川呢?祭河流呢?难道这些也是为了孝道,也是为了知道自己的来源?”吕才说:“老子曾经说过,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人来自于天地万物,所以即使这一切就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自己的来源。”李淳风说:“好吧!我换一种方式向你请教,这世上存在鬼神对人比较好,还是不存在鬼神对人比较好呢?”吕才不慌不忙的说:“世上没有鬼神,一切所谓的鬼神都是因人而起,如果人与人之间没有互相伤害,没有互相猜忌,怎么会有鬼神呢?”李淳风说:“在茫茫的宇宙当中,人身是非常渺小的,人的一生是非常短暂的。甚至可以这么说,我们生活在一粒灰尘上面,我们在这粒灰尘上讨生活的时间,不过须臾。这世界看起来井然有序,是怎么样一种神奇的力量设计了它呢?”

吕才说:“我可以告诉你是什么力量,是自然。”李淳风说:“你说的很好,如果不是人与人之间相互猜忌,可能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神,可事情能不能反过来说呢?因为鬼神互相猜忌。很显然这么倒过来是不成立的,因为前面你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没有互相猜忌就没有鬼神。鬼神是过去先王用来化解人与人之间相互猜忌相互伤害的办法,比如有的强人喜欢欺凌弱小,如果他从小就相信欺凌弱小,最终对自己不利,他还会那么做吗?”吕才一下子愣住了,他万万没有想到一个术士会这么讲道理,说:“你的见识如此的明白透彻,为什么想要做一名术士呢?”李淳风说:“我告诉你,龟身还有一个作用,就是把众多的人聚集到了一起,因为有一个神被众人所崇敬。如果大多数人都相信,人死之后什么都没有了,父母离开之后,兄弟就没办法继续在一起生活了,没有父母就没有兄弟。”

吕才说:“我跟很多术士接触过,像你这样讲道理的还是头一个,不过你的这些说法如果被他们知道了,他们一定会大失所望。”李淳风说:“我知道你从小好学,我也不是一路这么荒废过来的,我之所以能够断定吉凶,自有我的道理,这其中有古代圣贤留下来的智慧,只不过是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其中的原理罢了。”总而言之,这一次两个人谈的非常的深入,明日一早,二人来到御前,皇上大吃一惊,说:“你们两个怎么可能凑在一起呢?”吕才说:“陛下,我有一个不情之情,希望陛下能够允准。”皇上说:“有什么话尽管直说。”吕才说:“在这世上纷纷扰扰,流传着很多关于术数之书,其中很多内容远离真实、愚昧百姓,希望陛下能够允许臣召集天下术士,与他们一起商议修订古代留下的关于数术的著作,是真实的学说,可以流传后世,而虚假的东西应该被禁止。”

皇上点点头说:“你说的很在理,李爱卿你也是为这个问题来的吗?”李淳风说:“陛下,臣愿意加入其中,臣也希望臣的师父袁公也能够加入。”皇上说:“听起来这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朕怎么会不支持呢?”不久之后,袁天罡骑着驴来到了长安,第一时间就到李淳风的府上,袁天罡说:“我听到了一桩奇闻,说你与太常博士吕才奉皇命要重修数术之书,你不觉得这件事很好笑吗?皇上现在去了洛阳,你们在哪里得的皇命呢?”一听这话李淳风大惊,手心里冒出来很多冷汗,说:“这件事也太惊悚了,如果不是师父提醒,我都忘了皇上已经去了洛阳。”袁天罡说:“不过既然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又是如此的离奇,我就不能不出现在这里了。”李淳风说:“要不要派人到洛阳向皇上请命呢?”

袁天罡说:“不必了,皇嗣不是还在长安吗?你可以与吕才一起去见尚书右仆射高士廉,这个人对于谶纬之学颇有研究,只要你们提出这个想法,他一定会支持。”李淳风低着头说:“就算他支持,就算皇嗣也支持,那不还是没有皇命吗?再说涉及术数的东西从来都是非常要命的,弄不好会连累皇嗣。”袁天罡说:“你放心,这种事情不会发生。我已经算过了,在这一次销售的过程当中,吕才将和数士发生极大的争议,在这种情况之下,皇嗣想要利用数术做一点事情是不可能的,因为条件不具备。”李淳风说:“既然师父都这样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于是与吕才约定区域间高士廉,对方说:“你们有这样的想法是很好的,但做这个事最好有皇命。”吕才说:“要是陛下还在的话,我们当然会去找陛下,可他不是在洛阳吗?”高士廉说:“陛下虽然不在,你们可以去找皇嗣嘛!”

吕才说:“这个东西最好不要与皇嗣发生联系,一旦被有心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高士廉在那里犹豫起来了,吕才说:“我们可以一边先把这件事情做起来,一边看这件事情是不是可行?做的差不多的时候,再派人到洛阳请命。”高士廉说:“那就这么做吧!不过有一点我很好奇,你们两个怎么会凑到一起呢?据我所知,吕才学的可是王允范缜的学说。”李淳风说:“我们就是要与这样的人在一起著书,只有这样书才会有更多的人相信。”吕才说:“有一点非常重要,对右仆射我不敢隐瞒。虽说我是太常博士,一直以来对朝廷没什么功劳,所有人都轻视我,我希望拿出一些东西被士林所认可。”高士廉说:“你能如此坦率,我很为你高兴。希望这次你们能够拿出令人满意的成果。”

消息一传出,立刻就震动了京城,很快消息就传到了各地。许多术士跑到京城来应征,吕才非常的高兴,他觉得这是自己出人头地的好机会。与此同时,在士林当中一些人对他却非常的鄙视,觉得他身为儒生居然与术士合流,实在是有辱斯文。吕才却另有打算,他的想法是利用这一次机会,让许多术士赖以活命的伎俩被揭穿。从而利用这个机会,让自己成为比当初的王允范缜之流更闪光的人物。事情似乎进行的非常顺利,与此同时,太常寺卿被请到了尚书右仆射的府邸,高士廉说:“他们在编书的时候,希望你能够给予支持,同时也希望你能够进行监督,不能让这些人在编书的时候有机会去做一些对朝廷不利的事。”太常寺卿说:“我觉得不至于,他们做这件事无非是求名求利,怎么会冒这么大的险呢?”高士廉说:“人为了一己私利铤而走险的事还少吗?”

当术士们集中到太常寺的时候,立刻就与吕才发生了激烈的辩论。这些人的观点很显然与李淳风有着非常大的不同,李淳风这个人虽然是术士,对于儒门经典烂熟于心,其他人就未必是这么回事了,很多人连许多道教的书都没有看过,甚至陶弘景、葛洪这样的人都不知道。这些人开口就说怎么样是吉祥的,怎么样是不吉祥的?而化解的办法无非就是拿钱换一些东西,把这些东西放在规定的位置来化煞或者挡煞。这些人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非常的坚定,语气非常的认真。似乎他们说的就是颠簸不破的真理,这个时候李淳风已经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于是假装病倒,后面的事就不再参与了。而那些术士们对于。在于吕才辩论的时候语气保守的他早就不满了。李淳风的离开对于吕才来说无疑是一大惊喜,他没有对此有任何的惋惜,于是高士廉认为吕才这个人并不像自己所以为的那么光明正大。

发生在长安的事,自然传到了洛阳,在这之前,皇上处分了阎立本的哥哥阎立德。因为皇上在前往洛阳的过程当中,曾经在一处行宫暂住,结果在那里天气闷热,还有很多的毒蛇。来到洛阳之后,皇上糟糕的心情还来不及缓解。就听说长安正在编书,就在他打算派人去问个究竟的时候,高士廉派来的人到了。来人简单的介绍了这件事情的起因,皇上说:“听起来也不是一件坏事,那就这么定了吧!”经过了激烈的争论之后,吕才与这些树是始终没有办法达成一致。这个时候又轮到吕才担心了,现在是他负责这件事情,如果到最后书编不成,他拿什么跟皇帝交代呢?为了促成这件事情,他甚至有些先斩后奏了。要是最后辜负了皇上的期待,他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有可能无法保全。

于是他跟那些术士妥协了,那些书大部分按照术士们的主张定稿。但在定稿之后,他给其中的每一步都写了序言,在序言当中对书里面的主张进行了驳斥。对于吕才的那些说法,儒生们都是非常支持的,把这些术士所主张的东西全部置为怪力乱神,是扰乱百姓心性的东西。而术士们很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但他们没有办法与利用这件事情已经成名的吕才对抗,于是大家来到李淳风的府上,希望他能够在这件事情上站在吕才的对立面。李淳风说:“你们问我对这件事情的意见其实很简单,一动不如一静。”一位年老的术士说:“你告诉我如何做到一静。”李淳风说:“吕才之所以能够有今天的升势,是因为术士们与他之间发生的激烈的争吵,如果大家都保持沉默,他还有今天的声势吗?”就在大家觉着他说的对的时候,李淳风又退一步说:“当然,如果我们一言不发,他也有应对的方法,无非就是他一个人出来挑战,而术士当中无人敢应战。”那位年老的术士说:“要不这样吧!我们去请袁师父替我们主持公道。”

李淳风赶紧说:“希望你们不要在意这件事……”于是大家不欢而散,就在大家叫嚷着要去找袁天罡的时候,忽然看见一位老者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对方出现之后,李淳风立刻给他让座。而这位老者泰然就坐,说:“我要给你们说一件事,你们要想出人头地,学问就要做到脚踏实地,如果不能把历代术士留下的绝学学到手,你们凭什么觉得自己比人家强呢?还有一节你们要知道,只有那些真正了不起的人才,能够看见自己的浅陋,而那些对学问一知半解的人,一个个趾高气扬,似乎宇宙至理尽在掌握。”一席话说的大家羞愧不已,袁天罡说:“你们放心,这个理财只能成名于一时,并不能够璀璨于永恒。”李淳风说:“我也是这个意思。”

就在长安吵成一锅粥的时候,在吐谷浑发生了一件大事。吐谷浑相国有意杀掉弘化公主,然后挟持国王投奔吐蕃。没想到阴谋被国王察觉,军队当中忠于国王的人把国王从城里放了出来,堂堂吐谷浑王极为狼狈的出现在了果毅都尉席君买的驻地。席君买被吓了一跳,赶紧把吐谷浑王请到账中,听他说明了缘由,立刻顶盔贯甲、罩袍束带,把病人擦得锃明瓦亮,点齐一哨人马,直奔吐谷浑的王城。因为有忠于吐谷浑王的人在里边接应,席君买率领的军队顺利的进入了王城,包围了相国的府邸。一场大阴谋就这样被挫败了,吐谷浑王回到王城,坐在王座之上,拉着弘化公主的手说:“如果不是有你的娘家出手相助,我可能就要死在吐蕃人的手里了。当初就是因为我的缘故,让弃宗弄赞没有在第一时间逃到唐朝的公主……”弘化公主说:“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

接下来就要处置背叛国王的相国了,碰巧这个时候我也在吐谷浑,国王逃出的时候,我被困在了城里,心想一旦国王失势,身为唐朝人的我,一定会被当地人所仇视。运气不好的话,就要把性命留在这里了,没想到很短的时间形势就发生了逆转。吐谷浑王反败为胜,在这期间,我密切的关注着相国的一举一动,发现这个人早就与吐蕃有所勾连,同时我也发现,吐蕃一些人并不希望与唐朝建立友好的关系,其中最让这些人反感的一件事,赞普因为照顾公主的管感受,竟然下令以后臣民不许往自己的脸上涂抹金属色的粉。这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是莫大的羞辱,甚至认为赞普此举背叛了他们的祖先。不过这些人还是发自内心热爱他们这位雄心勃勃的年轻赞普的。认为他只是一时被唐朝人的伎俩迷失了心智,就好比乌云暂时遮住了太阳,他们相信随着时光的流逝,赞普一定会重整旗鼓,再次发兵讨伐大唐。

他们是这样想的,如果能够把吐谷浑王抓来,一定能够让赞普想起过去自己所受的屈辱。从而激发他对唐朝的仇恨,与此同时他们对吐蕃相国禄东赞也是非常的不满,认为弃宗弄赞之所以走到这一天,是禄东赞一手挑唆的。只要把这个人除掉了,再想办法把那个唐朝公主害死,情况就会发生改变。与此同时,他们还在酝酿另外一个计划,买通王宫里的人,想办法给文成公主服下药物,使得他根本没有办法怀上身孕。他们绝对不能接受以后吐蕃的赞普,竟然有唐朝皇室的血统。对于这些东西,我曾经对一位在吐谷浑出访的唐朝官员说过,结果他完全没有把我的话听在耳朵里,说:“本来岁月静好,就是因为你这种好搬弄是非的人,搅得天下不宁,我希望你好自为之,若是使得吐蕃与大唐再发生战事,从而连累公主,你的罪过可就不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