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禺正看得津津有味,忽然手肘被人碰了碰,只好不耐地抬起头来:“你干什么?” “能不能借我看看?”方离指了指叶禺手里的志乐游。 “不行。”果断拒绝,并转向了另一边。 方离见她不肯,又想起上午叶无常说的话,心里有些愤懑,起身就要去抢。 叶禺哪受过这种委屈,从小可不是什么都没缺过,也是死命拽着不肯放手。奈何体型上敌不过腿又使不上劲,眼看就要失守了,却灵机一动忽然松了手。抢不过让你摔一跤总行吧,小胖墩。 方离抢得起劲没想到叶禺会突然松手,霎时间失了平衡向地上摔去,情急之间一把拽住叶禺的衣领。叶禺正打算看好戏却不料自己也不受控制连人带椅地飞了出去。倒霉,看戏的把自己给耍了。 叶无常一进来就看见俩孩子都倒在了地上,叶禺趴在方离的旁边,眉头紧锁楞楞地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方离。方离双眼紧闭,嘴唇上隐约有血迹。 “怎么回事?你把方离怎么了?”叶无常三步跨作两步上前抄起了方离,抬头一看叶禺的额角竟然也是磕破了,正潺潺往外冒着血迹,心中难掩怒气,语气也是一凉:“我就走这么一会儿,你怎么就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叶禺本来就被方离吓着了,又听叶无常这么一问更加害怕,语无伦次道:“额头磕到,磕到牙齿了,流血,晕,晕过去了……” 叶无常一听也顾不得追问为什么磕成这样,抱起方离转身便跨了出去:“你先等着别动,我马上过来。” 叶禺点点头,抬手擦了擦快要流到眼角的血迹,也不知道这么点伤口怎么就有这么多血可以流。 *** “嘶,轻点儿,轻点儿。”叶禺疼得忍不住拽了拽桑丘的袖子。 “现在知道疼了?方才捉弄人家的时候没想过会报应到自己身上啊?”桑丘听了事情的始末忍不住加重了给叶禺上纱布的手。 “那也不能全怪我啊,是他先动的手。” “我没说怪你,我是说你蠢,”桑丘打好了结又取了剪刀,“下次报复别人之前先好好想想会不会殃及自己。” “欸?”叶禺没想到桑丘会这么说。 “怎么?以为我跟叶无常一样会训你一顿吗?”桑丘放下剪刀轻笑一声:“别人都动手到自己头上来了,还要忍气吞声?迂腐至极。” “可是他都晕了。”叶禺弱弱回应。 “晕是他自己体弱,看着挺敦实的实际虚得厉害。何况你不也流了这么多血?”桑丘又点了点叶禺的额头:“下次有这种事先记在心里,之后再找机会还回去,别傻乎乎地硬碰硬,明白了?” “明白了。”好像有些道理。 桑丘见她听进去了便不欲再说,眼尖看见叶无常这时走了进来,又加了一句:“至于叶无常的话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什么君子自当有容人之雅量,让他自己君子去吧,不关咱们什么事。” “我何曾说过这话?”叶无常眉心微蹙,不认同桑丘如此教导叶禺。 “你别急着否认,方才在大管事面前你不是说自己教女不严,叶禺没有容人之过的雅量吗?”桑丘站起身来,眉眼微挑。 叶无常不欲与她争辩,侧坐在了叶禺床边,抬手捏了捏叶禺的脸,微笑道:“你可怪我方才责骂你?” 叶禺偷瞧了一眼桑丘的脸色,很快回道:“没有,毕竟我也有错。” 谁知叶无常摇了摇头:“不,你没错。只是方法不对。”看着叶禺疑惑的小脸,叶无常又道:“你不该直接拒绝。当你与他人之意相违背时,要先考虑到最坏的结果,如果这个结果你没法承受那就先忍着,心里再不情愿也要忍着,伺机而动,来日方长。” 叶禺听了这番和桑丘差不多的言论惊诧地瞪大了眼睛:“桑丘姑姑刚刚也是这么说。” “我不是让你针对某个人某件事,我是让你记在心里,”叶无常说着忽然有些伤感,“万一,我没在你身边你也不至于受伤害。” 叶禺见他情绪低落,知道他在自责,有意逗他开心:“常叔你在说什么?你怎么可能不在我身边,难道你不要我了吗?”说完伸手用力扯了扯叶无常的脸。 以往叶禺这样扯弄他的脸他都会拍开叶禺的手,这会儿却一把将叶禺抱在了怀里,一句话也不说。叶禺有些闷的慌也任由他抱着,学着往常叶无常安慰自己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背。 桑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叶禺听着这满室静谧心里忽然有些酸,想到了这许多年每每出事都是常叔默默地安慰自己,他也有难过的时候吧。微微叹了口气,心里想着要快些长大才好。 *** 这一晃就是三天,方离也三天未醒。 叶禺心不在焉地看着在院子里正在做木工的叶无常和桑丘,纠结着要不要开口问问。 “哟,这么好的天气,大小姐捧着闲书也不想下来走走?”桑丘放下了手里的活计捻起桌上的葡萄随手就要往叶禺嘴里塞。 叶禺嫌恶的看了一眼她的手誓死不从。桑丘大笑两声坐在了另一旁的石凳上自己吃了起来。 叶禺丢了手里的书下了地。前几天那一摔,情急之下叶禺发现右脚能使上劲儿了,这两天都可以下地走两步,于是慢慢走到叶无常身边,看着他这修修凿凿的也不知道在做什么东西:“你们在做什么?车子吗?”叶禺看到了两个类似马车轱辘的东西。 “你离远点,当心木屑落在身上痒的慌,”叶无常先是让她站边上了才说到,“这是在做四轮车。” “四轮?这分明只有两个轮。” 叶无常又指了指另一旁两个掌心大小的车轮给她看:“这不是还有两个?” 叶禺惊疑地打量了两眼:“这样大小不一的四个车轮怎么装在一辆车上?难不成是斜的?”叶禺想象了一下一个宛如陡坡的马车内部,顿时有些不相信了。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又过了一会儿,有个小厮扛了把座椅进来,说是座椅却没有脚,除了坐榻和椅背两面,还多了一面踩脚。等座椅安放在了四个轮子上,叶禺这才知道这居然是个车椅子。 “阿禺,上来坐坐看。” “来了。”叶禺感觉这辆车椅子不仅好看还很舒适,越看越喜欢,以后再摔了腿也不怕一连几月闷在床上,嘴里不禁夸赞:“真是太舒服了,一点也不颠簸,就是大了点,不过我长高了以后依然可以坐。” “怎么了吗?”叶禺看着两个大人听见自己的话之后微微怔愣,一时不解。 桑丘先是愣了愣,知道叶禺是误会了,笑着将她抱下来:“这可不是为你做的,不过你要是想要也可以让你常叔再做一个。” “不是给我的?那给谁的?”叶禺实在是想不出来除了自己还有谁需要坐这东西。 “是给槐里的。”叶无常解释道,“他与你不同,虽无腿疾却不可以久站,所以做了这个给他。”说完顿了顿,“你就算了,你平日要是注意着些也不至于需要用到这东西。” 叶禺有些气,总觉得这两天常叔和桑丘姑姑变着法儿的欺负自己。于是不再理睬他们转身回了树荫底下的躺椅上。 只是没躺一会就听见园子门口传来急切的脚步声,一抬头就见几天没见的小胖墩跑了进来。 “叶先生,方离前来告罪。”只见他挺直了背脊对着叶无常施了一礼,“我心胸狭隘不知礼数冲撞了阿禺妹妹,还请先生责罚。” 方离态度的急剧转变让叶无常有些意外,按他的性子,他是绝不会特意前来道歉,一时摸不准他这究竟是何意,叶无常只上前虚扶了一把,并不直接回应:“你怎么就过来了,身体可是大好了?” “本就没什么事,只是睡了三天,才刚醒过来。”方离见叶无常脸上并没有多少情绪,又问道:“先生可是在生我的气?” 叶无常见他什么事没有而叶禺头还破着,是有些气的,不过跟个小孩子摆脸色还不至于,于是摸了摸方离的头:“我生什么气,不过事情因你而起,你要是真心向阿禺赔不是这事也就揭过不提了。” 方离闻言果然向叶禺走过来,同样施了一礼,言辞恳切:“阿禺,前几天是我不对,我不该抢你东西还磕伤了你,你好些了没有,缺不缺大夫药材?” 叶禺还震惊于他的那一声阿禺妹妹之中回不过神,又听得他完全挑不出毛病的道歉,心里本就没多少埋怨,刚想说些和好的话,却被方离的嘴吸引了视线,问到:“方离,你的门牙是不是被磕掉了?” 方离一直没敢怎么抬头,这会儿听叶禺一下子指出来顿时有些窘迫,连忙闭紧了嘴巴不再说话。 “哈哈。”叶禺见他摆出这副好欺负的样子,心里顿时开阔了:“你别害羞啊,我又不会笑你,你看,我也磕破了额头,咱们扯平了。”说完还拍了拍方离的胳膊。 一旁的桑丘见差不多了,上前打了圆场:“好了好了,你们俩既然已经和好了那今后就要和和气气的,再不能动手动脚,有什么不能好好说,能不能做到?” 两个人又是一番保证,这事儿才算真正结束了。 叶无常见他温和知礼仿佛变了一个人,多问了几句,见方离面无不虞这才放心,又留了他晚饭,转身收拾起院子里的木屑来。 等到收拾得差不多了,王婆子也做好了晚饭,一行人正要进饭厅,却忽然被上房传来的声响打乱了脚步。扑通一声,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桑丘听了响动,立时转了身子,疾步奔向着上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