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未听见周围有任何响动,叶禺缓缓从臂弯里露出一只眼睛。粗略一扫并没有看见什么奇怪的人,心中已定了一半。 常叔说过,这世上没有什么比人性更值得忌惮的东西。陌生的无人环境,需要面对的只有已知的未知,若是有人,那便多了变数,面对的许是与自己同样聪慧却心怀不轨的头脑。 若是叶无常听见这番自我吹擂的话,怕是又要数落叶禺不知天高地厚了。 叶禺勾了勾左脚,并没有什么异样缠绕这才暗自松了口气,一边缓慢地活动着已经趴得快要僵硬的胳膊一边自言自语:“还好还好,除了掌心有点儿红没别的问题。” 心里想着,还看得见手心,说明自己离洞口并不远,直起身子跪坐起来向四周张望。可环顾四周也没有发现透光的洞口,这才发现有些奇怪。因为这不像是个山洞。 视线所极是一片灰蒙,仿佛无尽黑暗与孤灯交融时的雾感,这种感觉让时常跟随常叔夜归的叶禺十分熟悉,必然不是墙壁,叶禺怀疑自己现在并不是在一个山洞里。 那这孤灯又是什么,从何处而来?对于未知的畏惧席卷着早该出现的孤独将叶禺压得动弹不得,叶禺只觉得牙齿颤抖得厉害,汗流不止,很快就浸湿了前襟后背,闷热得胸口发慌。 叶禺捂住隐隐有些发烫的胸口,暗自告诫自己冷静下来,万不可自己吓自己。就在此时,一阵阵嗡嗡的响声清晰的从头顶上方传来,仿佛有什么在低吟亦或是抖动。叶禺顾不得害怕,立马站起身来抬头向上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星海,一片由看不出何种材质的小牌串连起来的浩瀚星海。从叶禺的眼前向上蔓延直至看不见的尽头,一个个手掌大小的小牌闪着微光,照亮了周身的混沌。 望着眼前奇异的景象,叶禺内心止不住的讶异惊叹,嘴上却说不出任何话来。等唤回了理智,叶禺随手抓了一片小牌把玩,入手一片冰凉,光滑温润,颇有些玉质的触感。 “居然是玉牌,看起来很值钱的样子啊。”叶禺顺手将玉牌揣进胸口的衣襟里,往前走了几步想看看混沌边界究竟有没有出口。还是出去要紧,人都出不去,玉牌带的再多也没用。 可是按理说两三丈的距离走个几十步也就差不多到了,可眼前的边界仿佛丝毫未有靠近。 叶禺疑惑地看着离自己最远的玉牌,想了一会儿,往前又走了几步,果不其然那片玉牌虽离自己近了些许,它身后又露出另外一片来。 或者说,这里的玉牌本来不止自己看见的这些,只是因为自己的靠近,散发出微光来,一旦离开一定的距离又会陷入沉寂。 又胡乱走了几步,叶禺越发觉得自己想的是对的。先前的孤独恐惧全然被此时的好奇压了下去,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这些玉牌究竟有何用处?为何可以如此稳固地悬浮在半空?叶禺觉得自己运气真真是极好的,仿佛知道了一个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而且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个地方对自己并无恶意,干脆出路也不着了,对着这些玉牌说起话来。 “我叫叶禺,是你们将我带过来的吗?”叶禺仰起头,对着头顶的一片玉海大声问到。等了一会儿却没有什么回应,声音仿佛石牛入海一头扎进这朦胧的混沌里,连回声也无。 叶禺忽然想到曾经看过的奇闻杂录,超出人力的异象往往是有异魂作祟,往常自己虽不信神鬼之说,看着眼前的异象却生出几分试探,“我知道你听得见,这里这么多牌位,你是不是有什么冤屈还没有化解,或者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你告诉我,我一定帮你啊,困在这里你肯定也不好受,不如早日往生去吧。” 话音刚落,叶禺仿佛听见一道利器划破虚空的声音,回头一看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只是这瀚若星海的玉牌再次开始震动起来,发出嗡嗡的低吟声,似在颤抖一般。叶禺明白了确实有什么东西隐藏在暗处,或许正看着自己,想到此处不禁从脚底窜起一股酥麻直逼发梢,却不是害怕。 “你在哪里?我能见见你吗?”一边说着一边走向方才传来声音的方向,“我只是一个小孩子,伤害不了你的,你既然将我带到这里来又没有伤害我,肯定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对不对?来都来了你又不现身,你就是有什么忙要我帮我也觉得你没有诚意,倒不如痛快些,早些解决我也早些回家去了,我今日未吃早饭现在肚子正饿得紧。” 前几句话说着还好,感觉对面的“东西”有些软化似乎是要出来了,等到说完最后一句,那东西忽地“蹭”地一声又消失离远了,周围的玉牌也安静下来。叶禺愣了一瞬,不知道自己说的什么惹得它忽然离开,跑得这样急做什么自己又不会吃了它。 叶禺正要追上去忽然灵光一闪,“哎哎,你不要误会啊,我不是要吃你,我只吃饭的,也不是,我还吃肉吃菜吃糖果子的,诶我跟你说这干嘛,总之我不会吃你的,你快回来啊。” 叶禺说完也不走动了,等着那东西回来。等了好一会都不见任何动静,察觉是它对自己失望了,肚子里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怕是早该吃午饭了,常叔也不知道发现自己不在没有,那个死书呆子看起书来回回都忘了做饭,非得去催,今日倒是可以安安心心看个一整天了,说不得不止今日,是今后每一日。 “唉。”叶禺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头顶的一片星空,脑子里开始回忆起自己短暂的一生。过了一会觉得脖子疼,干脆躺下。实在是太安静了,叶禺想着,眼皮却开始不受控制地耷拉下来。 叶禺不知道的是,她睡着之后,周围的玉牌又开始抖动起来。 叶禺是冷醒的。任谁躺在光秃秃的山崖上,伴着山风入眠都会是这么个下场。树影斜照,离太阳落山不到一个时辰了。叶禺打了个喷嚏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向山洞的地方,只余下两簇杂草,洞口却是消失不见了。 还有些不明白自己睡了一觉怎么就出来了,这会看见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山洞什么玉牌,叶禺只觉得自己就是饿晕之后躺在地上做了个梦。 拍着拍着觉得有些硌,往胸口一掏,赫然是之前随手塞在前襟的玉牌。却也与之前的不一样,要说当时洞中满是玉牌,虽然个个散发着微光,但不难看出玉牌本来也是偏乳白色,而自己手里的这块显然和白色没有任何关系,因为它漆黑如墨。 “难道原本就是这样,只是现在不发光了就变黑了?”叶禺自言自语的想着,总归说明并不是大梦一场,这世上真有这么奇异的事情,真有许多玄妙的法术? 虽是疑问叶禺却不需要任何人来解答,没有什么比自己亲眼见过更让人信服。这样想着,叶禺止不住的兴奋起来,得意忘形之际脚下一时不察,直直往左侧山崖下方倒去。 电光火石之间,叶禺还没来得及回顾自己短暂的一生,便觉得后颈一紧,仿佛被什么东西挂住了,不及庆幸,一个拖拽之下不受控制地在空中翻滚数圈向山崖顶上砸去。 空中挣扎之余瞥见一只通体乌黑面目可憎的山鸡立在缓坡之上,隐隐散发出众生皆苦睥睨天下的王霸之气。 “啊——”叶禺看着自己错位扭曲的右腿,忍不住大叫出声:“我跟你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