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承诺了要给黑猫做猫饭,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外头又下起了细雪——像居住在天上的粗心主妇笨手笨脚打翻了盐罐子,纷纷扬扬落满了人间。
林森很不愿在这种天气出门。
“会把耳朵冻掉的。”她理直气壮的对猫抱怨,“你还是将就着吃两顿猫粮好啦,等雪停了咱们再出去买食材。”
至于她自己嘛……
外卖是本世纪最伟大的发明!
兢兢业业的骑手冒雪送单,准时准点把热腾腾的火锅送上门。
黑猫对她这种一大早吃火锅的行为意见非常大,就像每一个看不惯年轻人生活方式的家长,他盯着坐在小茶几前认认真真用筷子挑藕片的林森,几度欲言又止。
很想说教几句,可一想到她刚刚失业,又不忍心开口。
林森一转头就注意到了他不大痛快的眼神。
“又哪里得罪你了?”她有点纳闷,“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她敢确定以及肯定自己根本没有惹过这只猫!
干嘛臭着脸,一副看不惯她的样子?
满腹疑惑地夹起一个虾饺,在嘴边吹了吹,刚要放入口中,她又顿住了。
林森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自以为)恍然大悟:“是不是看到我吃香的喝辣的自己却只能啃猫粮,所以心里不平衡了?”
一定是!
这猫就一直盯着她的筷子没转眼!
她陡然快乐起来,几乎要笑出声。
不痛快?
不痛快才好呢!
他越不痛快,她就越开心。
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猫的憋屈上,她林森就是这么坏的一个人!
她动作夸张地闻着火锅味儿,极尽造作地大呼小叫:“好——香哟!”
一边称叹,还一边把虾饺往嘴里塞,其实也没品出个什么味儿来,却依旧一脸陶醉地赞美:“什么神仙火锅?老板的手艺也太好了吧,这虾饺皮薄肉厚,爽口弹牙,咬下去满口汁水,真的好吃到爆!”
好不好吃她也不清楚,反正闭着眼睛瞎吹就是了。
黑猫:“……”
林森见他没啥反应,又夹起一片毛肚,故意凑到他鼻子边,非常恶劣地逗猫:“想不想吃?想不想吃?想吃啊?就不给你!”
她“啊呜”一口,将毛肚塞到自己嘴里去了。
黑猫晃了晃神,眼前依稀浮现一个画面。
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扎着马尾,手里举着一串糖葫芦。
糖葫芦的山楂果儿红彤彤的,裹着一层均匀的金色蜜糖,看起来很甜,可糖葫芦再甜,都甜不过那灿烂得露出一口小白牙的笑。
热烈的、像花一样盛开的笑容。
她轻快地发出咯咯的声音,那么甜蜜那么清脆,透露着一股无忧无虑的轻松,似乎世间万事都没法儿叫她发愁。
嗓音里掺了满满的糖分:“爸爸,你要吃吗?糖葫芦很甜的哟~”
她调皮的将那串糖葫芦晃来晃去,笑个没完:“要不要吃鸭。”
当他作势去吃,小姑娘就立马把糖葫芦收了回去,笑嘻嘻地咬掉一整颗。
“哈哈上当了吧,我才不给你呢。”
……
关于过去的记忆,黑猫一直都是模模糊糊的,但他可以肯定,记忆中的小姑娘就是过去的小森森。
她长大了,但她又一点都没长大。
黑老父亲猫的目光变得柔软又慈祥。
猫崽儿虽然有时可恶,有时顽皮,还总让他操心,但傻里傻气的也挺可爱。
他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瞅了闺女一眼,甩了甩尾巴,慢悠悠地走了。
林森半天摸不着头脑。
好奇怪的眼神,看得她头皮麻麻的。
黑猫溜溜哒哒去了阳台,阳台边缘积了一层薄雪,很浅的一层,等雪停了,要不了多久就会化掉。
原先这儿用小花盆种了几盆蒜苗小葱,现在都荒废了,花盆里空空如也。
不过冬天也种不出什么来,黑猫琢磨着等开春再刨两瓣蒜进去埋着,不为那两口蒜苗,只为给家里增添几许绿意。
对了,还可以种点小番茄啥的……
正盘算着,隔壁阳台飞出一只顶漂亮的八哥。
是只白毛玄凤,通体雪白,头戴鹅黄羽冠,两颊擦了圆圆的橘色“腮红”,脚丫子是嫩粉色的。
长得这么少女的一只鸟,却是只雄鸟,姓刘名聪明,是隔壁刘叔赵姨养的。
无愧其名,这确实是只聪明又念家的八哥,所以刘叔和赵姨从来不关着他。
可有时候,刘聪明也聪明过了头。
他歪着脑袋斜眼看这只突然出现在自家附近的黑猫,神态不仅挑剔,还显得居高临下。
看了半天,他突然大声地,抑扬顿挫地嘲讽道:“黑煤球——呀!”
阴阳怪气,嘴巴极臭。
是只欠揍的鸟。
黑猫总觉得自己以前见过这鸟的贱样儿,他不动声色,趴在地上闭目养神。
眼见得自己的挑衅并未受到报复,刘聪明更嚣张了。
他扑扇着翅膀,主动作死靠近,还动手动脚的试图薅两撮猫毛。
薅第一下,黑猫没管他,这便助长了他的气焰。
八哥蹦蹦跳跳的又靠近了一点,眼珠子咕噜乱转,似乎在心里打着小算盘。
他继续开口试探:“白痴!白痴!”
黑猫动都没动,像个聋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