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祺心神俱震,这是她三年前与几个亲信商议过的计划。祁连山引水工程,完成之后可以浇灌塞西的万顷良田,大幅度削减从南方运粮支援北疆战场的消耗,还可以推行屯田守边制度。
润河也是西域最主要的水源,白象城的繁荣,就是依赖这丰富的水源。
这个计划一石二鸟,还可以钳制西域诸国的国力,任何一个国家连粮食自给自足都要依靠外邦,还谈什么独立呢?
“真是最毒莫过妇人心。润河是我楼昌和白象城的命脉,这是要灭国亡种啊。”说到最后,杨之秀咬牙切齿。
景祺内心震惊。这个计划极端隐秘,只有她几个真正的亲信知晓。而且不打算这几年实施,一直被封存着。
究竟是谁泄露了此事?
***
直到夜晚返回房间,景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夏知春坐在桌边,将削好的果盘推到她面前。
小银叉子插在切得整齐划一的水果块儿上,粗糙的都被切去,只留下最甘甜爽口的部分。
因为住处比较紧张,她跟夏知春住在一处。夏知春迅速摸透了景祺的生活习惯。
不得不说,这小子想要讨好一个人,特别真诚体贴。
先是主动搬到了冰冷的外堂屋睡着,每天都将房间打扫地整齐干净,需要安静的时候,他绝对不会出声,烦恼的时候,还会温声开解,态度乖巧可爱。
景祺都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忘了自己险些将他弄死的事儿了。
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果子,景祺沉默不语着。
夏知春先开了口:“你准备怎么动手?”
景祺回过神来,“什么动手?”
夏知春咬着唇,“无论你准备怎么办,走的时候带上我。”
果然,一切讨好都是有代价的。景祺想笑,“你怎么觉得这两日我要走?”
“北凉的兵马后天抵达,想要走,只能趁这两日了。”夏知春简单说道。这里是景祺的地盘,他不信他没有小算盘。
景祺不意外他能知道这个消息。这些天夏知春一直在刷看守士兵的好感度。
冷眼旁观,如果有进度条的话,几个士兵的好感度至少被他刷到九十分了。对他这位不卑不亢清冷高贵的宁平侯世子各种赞叹怜惜,态度之温和远胜对着景祺这个投降派。可惜这样的好感度,还不足以让他们背叛国家。
景祺慢悠悠地反问:“我为什么要带上你这个累赘?”
“你也不希望宁平侯府传承百年的忠烈名声折损在我手里吧。”夏知春平静地道。
景祺忍不住噗嗤笑了,抬头看向他。“怎么,撑不下去了。”
她还以为他要将这个坚贞不屈的人设演到最后呢。
“蝼蚁尚且贪生,我也只是俗人一个。”夏知春低声道。
他不想死,更不想一辈子就这么庸庸碌碌,一事无成地带着满身污秽死去。
真到了生死一刻,他肯定会选择归降北凉,哪怕姿态很难看。
可惜,用宁平侯府的声望来威胁景祺,毫无用处。
“你是怎么会觉得我在乎宁平侯府声望这个玩意儿的。”景祺笑了一声,“而且你叛国投敌,反而更方便我将来拿回身份吧。”
夏知春闭上眼睛,复又睁开,“这些天你的鞋底一直多湿润的泥土,你的逃走计划跟河道有关吧,和姚铁匠、曲正席他们都联络好了吗?”
景祺咬着苹果块儿,没有回答,这种程度的威胁,她还能忍。
“行动的时候,至少你需要一个挡箭牌,分散追兵。”夏知春继续说着。
就算不肯带他,至少给他一个逃生的机会,这是他最卑微的恳求了。
软硬兼施,这小子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才。景祺扔下小银叉子,笑道:“成交。”
夏知春明显松了一口气。不再多说,端起吃干净的盘子,出去清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