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路尾随,眼睁睁看着萧培当真进了宋与年暂居的禅房。
栗浓手下用力,抓下一大片枯裂的树皮,她还真没看错萧培,不弄出点事情他就浑身难受!
席若泽将她动作尽收眼底,忍住不笑,问道:“可要去偷听?”
栗浓还保持着偷窥时弯腰缩肩的动作,闻言更是忧虑深重,她本性是最讨厌麻烦的,不想席若泽一样爱凑热闹。萧培怎么设计漳王,又有什么目的,让人一想就心浮气躁。
席若泽已经笑着一扬扇子,唤来一个小沙弥,故意道:“你们院里是怎么做事的?给我们置备的禅房一股子霉味,根本待不了人。”他做出大度不追究的样子,转而看着栗浓,扬扇一指漳王隔间的小禅房,道:“罢了,这小沙弥吓得说话都期期艾艾的,何苦为难他一个孩子。夫人,我们就到那个禅房里歇一时吧。”
栗浓瞥了他一眼:“大冬天带扇子,有病。”
说完,便一马当先走在前头。
席若泽并不觉得被嫌弃了,还跟沙弥做了一个我家夫人就是这么脾气大的鬼脸,笑吟吟跟上去。
一进屋,席若泽立刻反锁了房门。
两人摸到与宋与年禅房一墙之隔的那堵墙上,扳着身子将耳朵贴在墙上偷听。
那边萧培的声音响起来,自报家门。
栗浓得空瞥了席若泽一眼,这墙下摆着一张大矮坐榻,俩人蹬在软垫上听墙角,身子摊平在墙上,像两只扭曲的壁虎。
栗浓忍不住道:“我们这样……好生猥琐。”
席若泽理直气壮:“这有什么猥琐的?我们怀疑那人使坏,过来了解情况罢了。怎么就猥琐了。”
“你可能没理解,”栗浓撇了撇嘴:“我说的不是行为,是动作。”
席若泽本是右耳朵贴在墙上,与栗浓脸贴的很近,闻言哼了一声,转过头去,用左耳朵偷听了,只留个后脑勺给她。
栗浓心里骂他幼稚,却自己也不甘示弱地将头转了过去,二人剩下两个后脑勺相对。
只听墙那边萧培道:“多有得罪。”
语气轻飘飘的。
席若泽嚯了一声,压低声音道:“你这哥哥可够狂的。上来直接认罪?还这么个语气?我不是挑事儿,这要是换了我,我忍不了。”
栗浓道:“他就是捡软柿子捏。打量着行非脾气好。要是换了旁的人,早把他剁了!”
“萧培无奈,出此下策,叫殿下受苦,可小人实在有苦衷,还望漳王殿下海涵,听小人一言。”
宋与年道:“你费如此周折,究竟所为何事?”
萧培没有丝毫停顿,语气严肃:“萧培是来告状的。”
听见这话的三个人不约而同地都觉得奇怪,告状合该去京兆尹府,耍手段找漳王作甚?
可一想到这里,三人又齐齐反应过来,宋与年现居的职位不正是京州府牧?京州府牧名义上来说是京兆尹的顶头上司,是京城真正的父母官,可京城既是天子所居之地,又是掉一块板砖能拍死三个一品大员的地方,府牧不过三品官,又能管得了谁?所以这个职位形同虚设,只交由亲王兼任遥领,当甩手掌柜。
告状找到宋与年这里,完全就是走错了地方,但是按照职责来看,却又是理所当然的。
……合着他在这钻空子呢?
宋与年不好意思说自己没实权、不管事,隔着墙,栗浓都感觉对面的空气尴尬得凝滞起来。
萧培不是贸然行事的人。他到底在干什么?
宋与年打着官腔踢皮球:“就算有冤要诉,也没有越级告状的道理。你还是先去京兆尹处递状纸吧,本王会为你……”
“放生池的女尸案要结案了,”萧培情绪激动,直接打断了宋与年的话:“京兆尹确定的凶手是个终日游荡的醉鬼。他不是醉鬼,他是替罪羊。我知道谁是真正的凶手。
杀人者,周子义。”
栗浓和席若泽不约而同地把脖子拧了回来,盯着对方,一起消化这份震惊。
宋与年警觉道:“不可胡言!”
“萧培不曾胡言。我有目击证人。”
这边的俩人更惊讶,目击证人?
万万不想淌这趟浑水的宋与年被架得骑虎难下,萧培俨然有种孤注一掷的倔强:“有些事情殿下是知道的,何必装傻。长公主府、漳王府与我们萧家早已牢牢绑在一起,我说什么,殿下一听何妨?”
原来此次科考在际,萧家吃够了经商之苦,决心在朝中培植“自己人”,换的更长久的富贵。那些已经久负盛名的望族、势力滔天的权臣不好攀附,萧家眼光长远,便常常在有潜力的寒门子身上下功夫,为他们解决资财困扰,甚至为他们结识高官投递行卷穿针引线。
下线是这些寒门子弟,朝中肯定也有大树,那树,便是长公主。
那个被看中的寒门子,就是成望舒。
在萧家不计银钱的运作之下,成望舒果然名动丰殷城,甚至不用烦恼高门难攀,不知道多少人邀他做座上宾,甚至乘龙快婿。眼看便可登进士第,入朝堂展宏图。
可是就差临门一脚,树大招风,偏偏被人暗中检举了他父亲大名犯了先帝的名讳。所有心血付之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