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憋屈着逃窜到了家绣房,换了一身帅气的书童装扮,妖孽眼神在我身上转了一圈,停在了胸部,哼了一声,“不错,长成你这样的还是有点好处的。” 我不客气地怼了回去:“不敢,我就长得勉勉强强,哪像您这样的,要是穿着姑娘家的衣服,求娶的人怕是要踏破门槛的。” “是吗,承你吉言。”妖孽懒懒地伸了个懒腰,“我倒是想看看,谁有这个胆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恼了我说的那句,这斯是越走越快,越叫越走,然后一头扎进了——这是什么鬼地方,我连打了很多个喷嚏,一股浓厚的脂粉味,一堆的姑娘,穿得花花绿绿的,中间穿插着各式各样的男人,胖的瘦的高的矮的帅的丑的,额,帅的不多。 “哪来一个漂亮小弟弟?让姐姐瞧瞧?”一只咸猪手摸了上来。 “还害羞了,来来来,姐姐们看看?”一堆咸猪手摸了上来。 一只大手袭来,抓住我的衣领,拔萝卜似的将我从一堆肉中拔了出来,好不容易,我终于喘了一口气,再看看自己,好好的清秀小书童像被人强了似的—— 我恶狠狠地瞪着那只大手的主人,结果他无可奈何地挑了下眉头,“跟紧点。” 只见他熟门熟路地与那个别人都称为老鸨的老女人寒暄,熟门熟路地勾搭上了个姑娘,熟门熟路地将我领上了个房间,然后把门一关。 我又翻了个白眼,老嬷嬷说得对,男人嘛,看上去人模狗样的,整个正人君子似的,关键的时刻,越是长得仙风道骨,不食人间烟火的,越是不靠谱。 旁边的小姐姐似乎有些耐烦地磕着瓜子,许是想着刚刚那位大金主抱着别的妞走了,而她只能守着我这么个没什么油水的小屁孩。 我也觉得甚是无趣,便问,“什么是男人常来女人不常来的地方啊?我看这不是挺多女人的吗?” “那些姑娘们都是住在这的,”那姑娘好心地回答,“男人都喜欢年轻姑娘嘛,自然常来,至于女人,那些个男人的婆娘,她们要是来这,那倒是有好戏看咯。” “为什么?” “你家少爷还真是无良,”那姑娘叹了口气,“这么丁点大的娃就往这地方带。” 得不到答案的我打算自己一探究竟,借着尿遁,我顺利出了房间。 溜达着,喧杂中见那老鸨领了一堆姑娘,还是一看便不是普通货色的那种,还细细嘱咐道, “里头都是贵客,好生伺候着。” 本来我觉着也没什么探讨的趣味,只是不一会,便见到几个捂得严严实实的人进了去,为首的那个还颇为眼熟。 看身段,女人无疑,但是这的姑娘,都不怎么遮掩,那么说,就是外头进来的咯。 会有什么好戏呢? 偷偷尾随着,这楼的二层倒是有个偏厅,同样是闹哄哄地挤满了人,那几个贵客倒是进了个隔间,勉强用纸糊竹架子制的中看不中用的门隔着,怕是里头也不清净到哪去。 我借着人群遮掩,到了个不起眼的角落,隔间里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入我耳里。 “今日邀各位大人冒着风险来到这,实是为了不招人耳目,落得结党营私之实。” “自家父去世,皇上偏听小人之言,使我宁家失信于殿前。今日来,是想各位商量个对策。” “不错,宁国公去了以后,皇上虽面上升了几位公子的官,却是个虚职,实质夺了公子们手中掌管皇城禁军的兵权。” “哼,”这声音听起来甚是熟悉,一个女人的,尖酸刻薄的声音,“狡兔死,走狗烹。他能有今日,全赖我宁家一手扶持拥护,他怕是过了河,便要拆桥了。” “先是那处决多年的妖女的面具,后又追究前皇后之死,人都死了将近一年了,当时不查,偏这个时候,不过是借个由头栽赃我宁家。” “如此,大夫人怕是要早做打算了。” “无妨,不过一个出生市井的莽夫,我宁家能废第一次,便能废第二次。” 我听得不大仔细,便想凑近了脑袋听,还没挺起身子,便被人粗暴地领着衣领提了起来。 这下子我倒是可以光明正大地听了,只是,他们都不说了,他们都盯着我,我缩在这偏厅中央,只能死命地低着头,恨不得将脸埋在地里。 我偷偷瞄了眼座上的那位贵妇人,她手指上鲜红的蔻丹还在烛光中灯火下散发着如刀刃般的冷光,那才是正宗的九阴白骨爪。 正当贵妇人不耐地挥挥手,这打算将我拖走,又有人说话了。 “夫人高抬贵手啊,”席下便有人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摇船似的挪了过来,脸上挂着那副经典的笑容,“虽说这小童生的不讨喜,这多少都是我家粮养着的,不想浪费了几年粮食。” 说着便朝我喷了一口酒气,嚷嚷道,“你倒是能耐,这都能找到这来。” 说罢还不忘回头作个辑,“既然话已带到了,就不叨扰诸位了。” 他倒是毫不客气地将半个身子都歪在我身上,一副随时要醉得倒地不省人事的模样,只等将人扛上马车,我准备开溜的时候,一把又被人抓住了衣领,提进了马车。 我下定决心一定要再吃多一点,生多几斤肉,便不会这么轻易地被人提来提去。 我一脸幽怨地坐在车的一角,想着离那位是越远越好,而那神棍早已整理好了身上的狐狸毛,正襟危坐,毫无醉态,一片清明。若不是身上还残留着些酒味胭脂味,我当真怀疑刚刚我碰到的是一个假的神棍。 那神棍倒是平静地很,一路上似乎都在想他自己的东西,唉,妖孽还沉浸在美人乡里,回头看自己把一公主弄丢了,指不定着急成什么样呢。 自身难保的我,只能想着,我那便宜老娘那好像还烧剩点纸钱,若有必要,也算是还他一份带我出游的好心。 大神官府还是老模样,只是今天我被那神棍身上莫名的气场给镇压,看着果子也只能莫名地缩缩手,规规矩矩地跟着走。 老妇人还是慈眉善目的模样,我看着她手中的茶点,嬉笑道:“兰姨怎么如此灵通,知道我们要回来。” “倒不是灵通,是个少爷的旧相识到访,在堂上坐着呢。” 我心中疑惑,这神官府,听说素来是不参与外面的事的,巴结的人不会来,虽神棍一副花花公子模样,但碍于身份,猪朋狗友甚少造访。说句白话,这府里,除了我会来,就只有同我一样偷吃果子的鸟兽会来。 我便想看看,这狐狸的旧相识,到底是何方神圣。 结果,看到了本该左搂右抱,花天酒地的某人,我揉了揉眼睛,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结果那人还是无比淡定地喝喝茶,吃吃糕,还不忘用帕子将桌上的少许溅出的茶水抹干净。 “你你你,你怎么在这?”我嘴里约莫能塞得下两个鸡蛋,“不对,你你你,你们认识啊。” “岂止认识。”狐狸又一次释放了他杀伤力极大的笑容,瘆得我头发都要竖了起来,若再涂上两坨像猴子屁股一样的腮红,那就完胜老鸨了。 “千方百计拦着我,不让我见她,你在怕什么?”妖孽就是妖孽,丝毫不为所动,“此番又不惜顶着被人怀疑的风险救了她,沈逸,你可从来没有这么善良过。” “如此大的动作,你倒是不怕打草惊蛇。”狐狸收敛了杀气,“帐是要算的,但要一笔一笔来。” “我倒是不介意先后。” “随你。”狐狸无所谓地一勾嘴角,“只是,此事与她无关。” 妖孽刚送到嘴边的茶,又重重放在了桌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却没说什么,利落地起身离开,瞄都没有瞄我一眼。 “阿姝并不欠你什么。”狐狸少有的认真地说,“真正算起来,你欠她的,永远还不完。” 妖孽仍走着他的路,头也不回,毫无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