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人大抵都很难容忍这世上存在自己看不透彻、想不清楚的事情。
陶子谦是个聪明人。
当他牵着自己那匹黑马慢慢朝家去时,心头不仅压着急于报仇的沉重感,又更多了几丝好奇,和想要探究到底的胜负心。
事出反常必有妖,剥开这层迷雾,定能找出击垮庆王和夏瑾的大秘密。
看来,有必要去见一下那个人了。
陶子谦纵身上马,鞭子轻打,马蹄迈开,哒哒敲在石板路上,却是奔往与陶家大宅相反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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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千会,祝银屏又一次铩羽而归。
心里也觉得自己可笑,从前别人将千般好万般好送到面前,她还矜持着不要,现在却只能从头一点点再找回来。
怎么找回,其实她还不大知道,不过车到山前必有路,陶子谦又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只要多产生些联系,大概总会有转机吧。
大概。祝银屏轻轻叹了口气。
翠儿方才失言,心知小姐允诺的新衣裳没戏了,回家路上懊恼不已,垂头丧气,话也少得出奇。
主仆二人各怀心事,一路只听得马车咯吱作响。
直到拐上南安侯府前那条街,翠儿才终于忍不住问:“小姐,定远侯那边……夫人要是问起,咱们可怎么说?”
祝银屏一惊,这才想起自己之前对母亲撒下的弥天大谎,她脑子里一团乱,想不出能让母亲满意的解释来。
总归把错推到薛达头上,说他又变心了就是……反正薛达已经反悔过一次婚约,再加上一个也并不会额外增加他的恶名,下车的时候,祝银屏是这样想的。
迈过第一道门,先习惯性地去看门房,见没人迎出来给她递信,多少有点失望。
早先就同伯父伯母讲好了,等敏行在杭州安顿下来,叫他多往家里写信,当然,一概先送到她这里,她看过没问题了,再拿给母亲。
结果,敏行没写信来,她倒是先按捺不住,偷偷写了厚厚的一封信,叫家人寄送到杭州去。这也是十天前的事了,敏行还是没回信。
祝银屏叹息,敏行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头一回见外边的花花世界,大概的确不会怀念家中絮叨又沉闷的姐姐和母亲。
正想着这事,已经进到了母亲的院子,房门紧闭,不闻人声。
祝银屏见一个粗使婆子在扫院子,便问她:“我娘在里头吗?”
不知为何,那婆子竟像是吓了一跳,回她说夫人在房里,眼神慌乱躲闪,急急走掉了。
祝银屏觉得奇怪,抬手敲了敲门:“娘,我回来了。”
“进来。”刘氏的声音从屋里传出。
银屏推门而入,只见房内有些昏暗,刘氏端坐在桌前,腰板挺得笔直,不像平时在家,倒像是要见客一样。
“娘,怎么了?”她坐下,惴惴不安。
刘氏从阴影里抬起脸,祝银屏这才发现刘氏眼睛红肿,竟是哭过!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顿时联想起了前世不好的回忆。
“娘,你去过哪儿了?出什么事了?告诉我!”她慌忙追问,伸出手去想握住母亲的手。
不想,刘氏却躲开了。
“屏姐儿,你可会对娘说实话?”
祝银屏心里一抽:“我……我肯定……”
“呵!”
刘氏凄然一笑:“那你说说,敏行究竟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