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开辟,阳清为天,尊为天界,阴浊为地,名为人间。天地接壤处,不见日月,黑暗之气滋生魔物,飞沙走石、寸草不生、生灵不近,使称魔界。 千万年来,天界、人间和魔界三者之间,互不干涉,各自为安。 天界,龙族,凤族轮番而治,千年一换,也算为天平盛世。 人间,地分六洲,凌洲、庆洲、靖洲、呼延洲、南黎洲和大燮洲。六洲鼎立,只分不合,洲主皆称王上,各洲为扩张疆土,常年征战,民不聊生,白骨千里。有志之士数不胜数,皆无力改变当今的天下格局。 魔界,蛮荒之地,妖魔互食,皆奉适者生存之道。 然,帝王星现,虚无城出,风云诡谲。 南有飘渺山, 山藏仙人城, 城中守城人, 绝世而独立。 世间传说:入城者,会成为新一任的守城人,不老不死,与天地同寿。 世人慕名而来,皆是败兴而归,于是世人将其取名为“虚无城”。 其实,虚无城只是南黎洲上的一座城,这座城的奇妙之处在于它是人间通往天界与魔界唯一的一条道路,为了维持三界的秩序,虚无城主慕言离施法化作幻境,将虚无城隐于其中。 虚无城内。 传说中的守城人――慕言离,千百年来的每一个夜晚,都会站在虚无城最高的楼阁之上,望着星空,直至天明。 是夜,弦月半满。 只见东北方向七星争位,主星黯淡无光,其位岌岌可危,然其余六星却是灿烂夺目。就在主星即将消失的那一刻,凤王星和天女星出现在主星左右,三星连珠,紫气东来,天现异象。 “主上。”长廊尽头,一位黄衫女子手持八角琉璃灯,款款而来。白纱遮面,虽看不清面容,却从身姿能看出是一位绝色佳人。 “沐韵,忘川那边可有异动?” 慕言离转身看向沐韵,月光之下的慕言离,一袭青衣,眉目如画,额间一颗朱砂痣栩栩如生,宛若仙人。只是那眉头紧锁,似有解不开的忧愁。 “忘川之渊,弱水倒流,天界的凤族和龙族会面玄女宫,只是那魔界甚是奇怪,一片太平,不见兵戈,而且……” 沐韵话还未说完,慕言离便制止了她。 “好了,我知道了。”声中透着愉悦,原本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嘴角上扬,笑如春风。 沐韵看着他那孩子般的笑容,心里瞬间暖了几分,感觉这隆冬之际带来的凛寒,都不觉得让她冷。只是她却高兴不起。 因为,三星连珠,忘川异动,帝王星现,他将会离去。千年的相处,悲伤之情环绕于心。 许是慕言离看出了沐韵心中所想。 “沐韵,你知道在没有她的无数个孤寂的岁月里面,我是如何一点一点地熬下来的么?”他的声音似忘川河中的水,看似平静却冻彻心扉。 “ 若不是守着这座城,我怕早已变成了一抔黄土。” “公子,您应该知道……”沐韵嘴唇嚅动,呆呆忘着他,眸中似有泪光,千言万语,如鲠在喉,再也道不出一个字。 微风吹拂,阁楼上的的檐铃“叮……叮……”作响,一声又一声,慕言离的思绪也随着那铃声飘向远方。 “一切都是我的选择,我的结局一千年前早已注定。好了!夜深了,歇息吧!”慕言离转身离去。 月光如水,将他的身影逐渐拉长,直至长廊深处。 一千多年前。 那时还没有虚无城,慕言离也只是普通的南黎洲人,食五谷杂粮,体人间忧愁。 南黎洲,在六洲的西南方向,领土面积最小,却是六洲境内真正的钟灵毓秀之地,四季如春,风水绝佳,山林水泽天地精华齐聚于此,是神妖精怪向往的修身之地。 慕言离是南黎洲主最小的儿子,正宫所出,年幼失母。他有一个一母同胞的哥哥,慕云战,大他五岁,慕言离是在哥哥的羽翼之下长大。 他的哥哥,不仅生的好看,而且极其聪慧。听宫中老人说,慕云战三岁能成诗,五岁熟读兵书,十五岁的时候成了那名冠天下的战神。那时的南黎洲,因为有他的哥哥在,外敌不敢入侵,百姓安居乐业。 春风少年,总角晏晏,红阁画楼人闲。 慕言离以为他会这样过一辈子,在自己哥哥的光环之下,在哥哥的庇佑之下,娶妻生子,至此一生。 少年时期的慕言离,心澄如水,性如孩童,不知人间悲欢离合,也不懂世人的七窍玲珑心。 直至慕言离遇见了她,那个他哥哥唤作“阿幽”的女子。 无论过去久,慕言离都记得,他第一次见到阿幽时的场景,是那样的清晰,宛若昨日。 那年的冬天,本该四季如春的南黎洲下起了大雪,街上一片萧条,只有那布谷鸟一遍一遍的叫着“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南黎洲的王城――雁城,却灯火通明,四处张灯结彩,宫女侍人来回穿梭,好不忙碌。 慕言离站在大殿门口,来回踱步,焦急的神情却遮掩不住他脸上的欣喜之情。 今天是他十六岁的生辰,是他行弱冠之日。而让他最高兴的事情是他的哥哥即将归来。 慕云战镇守边关三余年,不曾回过王都。每年生辰,慕云战都会让下属回城送他生辰礼。无论那些礼物有多珍贵,慕言离都不会欣喜,因为他的哥哥还远在他乡。 明明哥哥是嫡子,战功显赫,不封为储君本就不合祖训。然父王却将他送去边关吃苦,且三年不允回城…… “参见云王!”不远处传来的声音将慕言离从遐想中拉回现实,他像风一样地像前跑去。当他看到前面那英姿傲岸的身影时,便紧紧地抱住他。 “哥哥,你看你都瘦了。”慕言离两只手隔着衣服在慕言战背上摸来摸去,笑的那么明亮。 “你看你,都是大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小心让你嫂嫂笑话。”慕云战耐心的将慕言离的手给扒下来,将慕言离跑歪的头冠扶正,摸摸他的头,笑着说到,“不错长高了,结实了。” 此刻慕言离哪里还管得了慕云战说什么,心心念念的只有那句“嫂嫂”。 他两眼放光,没有一丝王公贵族的气势,倒像是一个要不到糖的孩童,大声嚷嚷到,“哥哥,嫂嫂在哪里?” 慕云战哭笑不得,对外喊着,“阿幽,进来吧!” 在门外的女子进来的那一刻之前,慕言离不知什么叫百花失色,不懂什么为倾国倾城。他只知道,那时的他,心仿佛停止了跳动,四周寂静得听不见一丝声音。 一袭白衣,不施粉黛,黑如锦缎的长发仅用一支碧玉梅花缨簪缚住,身上唯一的点缀便是那腰间通身碧绿带有几丝血色的长箫。 慕言离自小熟读百书,此刻,却想不出该用何词来形容她。他只觉得,她宛如天人,遥不可及。 若干年后,慕言离才知道,原来她真的是那九重宫阙的天人。天上人间,他们身隔千山万水,是那永远都无法相交的平行线,是他这辈子,永远无法触及的梦。 猛然之间,慕言离清醒了,瞬间恢复常态。她是他哥哥的妻子,他的嫂嫂。 “嫂嫂,言离逾越了,因为嫂嫂太好看了,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请嫂嫂原谅。” 慕言离目光纯净的看着眼前的佳人,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个失态的少年不是他。 “没关系,我们是一家人,无需客套。”女子朱唇轻启,笑靥如花。 大殿之上。 年老的君王望着座下正接受众人道贺的慕云战夫妇,目光幽寒。 半年前,他的好儿子慕云战从边境传书王都,告诉他,他成亲了。妻子名唤沐青幽,是名医女,生长于乡野,不懂宫中教义,不喜繁文缛节,故在边境拜了天地。 许是身为帝王,生来性疑。 慕云战,天资聪颖,为人谦逊,战功显赫,深受百姓尊敬,其位直逼君王。 还有那个梦魇,折磨他多年的梦魇。 怀疑的种子早已种下,此刻正在君王的心中滋长,一发不可收。 不日,南黎帝便寻了个理由,收走了慕云战的兵权。 慕云战没了兵权,也乐的清闲。虽然会为父王的质疑而难过,但更多的是欣喜。 他的阿幽喜欢闲云野鹤的生活,没有兵权,他将会有更多的时间陪伴他的阿幽。等天下安定之际,他便会解甲归田,带她看尽世间繁华。 而那慕言离,及冠之日,被封为离王,有了自己的府邸,不再受宫规束缚。每日除了进宫请安,便粘在慕云战身边。这让慕云战甚是头疼。 此后,慕言离成了云王府的常客。 慕言离少不更事,喜好玩乐。慕云战和沐青幽皆是性情至冷之人,慕言离的到来,让这王府多了几分生气与活力。 慕言离在与沐青幽的相处中,也逐渐遗失了自己的心。 慕言离,年少之际,纯净如水。他以为这样会是一辈子。守着自己喜欢的姑娘,看她安好,他便欢喜。 腾云涌烟,怒涛千尺,黑风催城天变。阻雾拦三千里,燕来秋去又三年。 这一年的冬天,南黎洲大雪三月不息。白雪三尺,路不能行,粮草不生,街有冻死骨,民声载道,成千上万的灾民涌向南黎王都。 谣言不知从何处传来,“南黎洲那美艳的云王妃是不祥之人,是妖物。她死,大雪才会停息。” 这一切慕言离和慕云战自是不会相信,然而两人之力却堵不住悠悠众口。 最终,它还是传到了君王的耳中。 沐青幽被关进了南黎洲的噬牙狱,那是六洲最恐怖的地方。毒虫遍地,阴深至极,进去之人皆是穷首恶极之徒。 而慕云战在那之前便以赈灾安民之名,调离雁城,前往澧都。 一切消息都被封锁,甚至身居雁城的慕言离都不知。他以为沐青幽跟随哥哥去了澧都,为此郁闷了好久。 南黎洲的雪越下越大,似乎没有一丝停息之意。千万百姓,上书君王,要求处死妖女。 还记得那日北风呼啸,大雪纷飞,走在街上不出半刻,便是浑身湿冷,寒至骨髓。 那天街上人群拥挤,人人都想看那传说的不祥之人。 噬牙狱的门开了,所有人都以为会瞧见一个狼狈不堪的女子,她会喊冤,会求救,会哭泣。 飞雪之下,沐青幽还是一袭白衣,不染一尘,似乎身边的一切纷争皆与她无关。 她缓缓走向街口临时搭建的祭祀台,冷清傲然,白色的身影与银装素裹的天地融为一体。 南黎祭司言,沐青幽既然是妖人,便需在祭祀台上接受三天大雪的洗礼,洗去身上的妖气,然后处以火刑,以祭天神,告慰百姓。 慕言离为救沐青幽在殿外跪了三天三夜,最后身体不堪重负,昏死于大殿之外,被侍人抬回王府,此后一病不起。 消息最终被慕云战知晓。 澧都距离雁城三千余里。慕云战三天三夜不曾歇息,日行千里,跑坏十余匹战马,终于在行刑之日回到王都。 南黎洲的雪,还是那样大。街上的行人裹了裹身上的衣物,边走边对冻得通红的双手呵气。 凛冽的寒风呼呼地吹,仿佛想吹尽这人世间的所有的污秽。 “兄弟,你说云王妃那么好看,竟然是个妖物,真是可惜至极啊!”一个路人随手在路边买了个包子,哆嗦着双手,边走边问身旁的同伴。 “谁知道呢!别人说是妖物那就是妖物啰。你赶紧走快点,一会前面的人多了,就看不见那妖物如何现出原形了。”说完,他紧紧拽着旁边的人向着前面的人流跑去。 世间的人便是这样,暗弱无断,人云亦云。对待事物,挡不住诱惑,认不清本心,不辨真伪,毫无主见,最后逃不开那奸邪罪恶之人编织的欲望之网。 “驾……”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 灰暗的天空,白色的大雪,令人沉闷,压抑…… 刽子手点燃了手中的火把,缓缓地向刑架上的沐青幽走去。 白衣翩然,不沾一尘,风姿绰绝。 就在火把即将点燃沐青幽衣角的那一刻,白而透寒的长剑从空中呼啸而来,打落了熊熊燃烧的火把。 慕云战,他来了。 墨色的锦衣被血染得更深了。一滴一滴地血从他身体上滑落。 “嘀嗒……”,“嘀嗒……” 手无寸铁的百姓,保家卫国的军队化为人墙,阻挡他前进的脚步。三天三夜不曾合眼,慕云战早已疲惫不堪,且他也不忍伤害无辜,甘愿承受着众人的辱骂与击打,踏血前行。 几乎所有人都遗忘,是他,慕云战,出生入死,为这南黎挣来了太平盛世。 慕云战,不败战神,却败在人心。 世人无情,人心叵测。 慕云战脸色苍白,缓缓向沐青幽走去,他面带微笑,深情的看着刑台上的人儿,身后鲜血,蜿蜒一片。 “你不该来的,你明明知道,这火是烧不死我的。”一行清泪从沐青幽的眼中滑落,白气环绕,身上的绳索瞬间化为乌有。 她奔向身前的男子,紧紧地抱住即将倒地的慕云战。 “我知道,人间的一切都对付不了你。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三界有三界的规章秩序,乱不得。在凡间便是凡人,我舍不得你疼。” 慕云战轻轻地拭去沐青幽眼角的泪水,在她耳边轻语,“说好保护你的,对不起,我食言了。” 慕云战说完,便昏死了过去。 雪花扬扬洒洒地下,由最初的零星小雪渐渐变成鹅毛大雪,刑台上始终相依而偎的两人身上却是滴雪不沾。 “你真傻。” 沐青幽温柔的抚摸着慕云战沉睡的容颜,在他的额角轻轻一吻。忽然之间白光四起,一阵大风刮来,迷了众人的眼。 等风停,慕云战和沐青幽皆已消失不见。 有人抬头望向天空,灰暗的天空突然出现了一丝光亮,恍惚之间,有条白龙腾云而去。 下了三月的大雪终于停了。 炽烫的一轮圆日升起,彼时早已冲破云层。 万丈光芒。 皑皑白雪化作晨露。 而南黎王都,却混乱一片。 年老的君王一夜白发,憔悴不已。昨晚边关来报,五洲结盟,兵发南黎,一夜之间,白骨露野。 三个多月的雪灾,民不聊生,而如今兵连祸结,狼烟四起,曾经的战神也不知所踪。内忧外患,南黎洲危矣。 飘渺山下,世外桃源。 徐徐清风拂过花海,淡粉色的梅花林延绵数十里,仿若一副绝美的水墨画赫然绽放,片片梅花瓣带着醉人的芬芳漫天起舞,刹那间落英缤纷,久久不绝。 那日离去,慕云战和沐青幽来到这飘渺山下,安静清闲,与世无争。 飘渺山颠,薄雾缭绕。天际边渐渐有霞光璀璨若明,绿的树,青的山,寒潭如碧。 一抹墨色的身影在高山之巅长立许久,在广阔的天地间,寂静,而傲然。 破晓时分的晨曦将他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凝着愁,更多的愁,胜过漫天的朝霞。 站在远处的沐青幽,全身上下弥漫着浓郁的悲伤,她就这样看着慕云战,从日落至天明。 “阿战,待到战乱平息,请记住,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 沐青幽将自己的右手与慕云战的右手重叠在一起,只见两人原本空无一物的手腕,各自多了一根白线,白线上泛着淡淡的红光,若隐如现。 “这是灵犀线,有它在,我就会知道你是否安好。” “阿幽,待我平了乱世纷争,卸甲归来,与你看尽世间繁华。我会觅一处桃花,盖一间青砖绿瓦。任凭花瓣洒满林间,不再过问那凡尘杂事。”慕云战紧紧拥住沐青幽。 “等我回家。” “驾……”慕云战绝尘而去。 沐青幽回头向前走着,一步一步,不曾回首。白色的背影与天地融为一体,透出些许悲伤和荒凉。 烈风马狂奔,雪地里尸横遍野,到处充斥着浓烈而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大风像是一片片刀子割的脸上生疼,沐青幽脸色益发苍白,伏在马背之上,一路逆风而行。昨晚灵犀线发出阵阵哀鸣,等她正要查看之时,只听“吱啦”一声,化为灰烬。 她的阿战…… 食腐的秃鹫在天空上盘旋,发出一阵阵啸鸣之声,整个雪地尤如一个巨大的修罗战场,沐青幽声声唤着:“阿战……” 午后的天空升起一轮太阳,太阳的淡黄的光有气无力的照在雪地上。 只见峡谷之下尸体堆积如山,沐青幽飞奔而下,徒手翻过几十具尸体,终于沐青幽的手在接触到了一个男子满是血污的脸。 是他,只是那具身躯早已冰冷。她轻轻的拭净他脸上的血渍,泪如雨下。 就在此时,一阵呼啸声传来,大约几百人的士兵乌压压立在峡谷之上,沐青幽包围了起来,人人手持弓箭,如雨的箭凌空飞来。 此时的沐青幽,长发飞舞,衣袂翻飞,白气环绕,将那些箭雨纷纷挡了回去。 “师姐,不用再躲藏了,出来吧!” 沐青幽的目光射向那群士兵后面的黑袍女子。 前面的士兵分分让道,黑衣女子缓缓向沐青幽走去。黑袍之下,女子红衣罩体,玉颈修长,一片酥胸如凝脂白玉,半遮半掩,素腰一束,竟不盈一握,一双颀长水润匀称的秀腿裸露着,秀美的莲足上铃铛作响。 “师妹,好久不见。” 黑袍女子拿下头上帷帽,朱唇轻启,狭长的眉眼,摄人心魂。倾国倾城的容貌,配着满头白发,在阳光之下,媚的刺眼。 “为什么?我只想过平静的生活,玄女宫主的位置你拿去便好,何必一再纠缠。” “哈哈哈……九天玄女,我才不在乎。我只是看不惯你,那自以为是的样子。同样生于龙族,共同拜师于女娲座下,我只是和你争了那玄女的位置,却被流放蛮荒,从而堕落魔道。”黑袍女子声声带着恨意,双目猩红看着沐青幽。 “南黎洲三个月的大雪是你下的?” “没错,不仅大雪是我下的,那个谣言也是我传的。我还在那个老不死的南黎洲主身上种下梦魇蛊,让他对慕云战日渐生疑,是我害死你的慕云战。” “你恨我,可为何滥杀无辜?” “天下苍生,皆为蝼蚁,为达目的,那些人死不足惜。” 沐青幽望着她愈见扭曲的面容,顿时明白,自己永远都不可能理解她的心思。她自私贪婪,根本不懂何为慈悲。只是一味地追逐自己想要的东西,得不到就嫉妒、仇恨,然后毁掉一切她觉得碍眼的人和物。 “既然如此,那我便替天行道,不愿你再为祸人间。” “你竟然……”黑袍女子不可置信的看着沐青幽飞身而来,白光环绕,如同星辰一般夺目。 霎时,山河变色,乌云避日,地动山摇,万物失了颜色。天地之间空无一人,只有那一白一黑的身影交错相映。 日月交替,斗转星移,两人不知打斗了多久。直到天间一道响雷劈下,两人才分开。 繁华落尽,满目疮痍。而二人皆是伤痕累累。 沐青幽躺在冰冷的岩地上,目光所及是自己的发丝――有半数竟然已成灰白。 灵力流散,身朽衰败之相。 她笑了。 早在天地成行之际,神界便定下天规。 为神者,在人间。 不可有私念,不可动凡情,不可用法力,不可杀生人。 违者,万箭穿心,身体仿如烈火炙烤,灵力散尽,生生世世,不死不休。 情而生爱,爱而生欲,欲而生痴,痴而生贪,贪而生嗔,嗔而生怨,怨则生恨,恨而生恶。 她的到来,改了慕云战的天命,他本帝王星。她的执念,毁了他的帝王命格。她的情意,害了他性命。她为一己私欲,断了卿卿性命。 师父说她有灵犀心,生而悲天悯人。在她眼中,一切皆是笑谈。她活了千百年,不懂情为何物,等她真正懂得之时,那人却独自离去。 她有了执念,而且太深……千年万年,将会永不寂灭。 她感觉自己身陷云端,不知飘向何处。 远处传来声声回响。 “沐青幽,你这个懦夫,我嫣染城,千年万年与你不死不休……不死不休……” 沐青幽,九天玄女,身犯九重天规,其罪当诛。 其罪当诛,真好! 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不是死亡,而是心有愧疚,无情无爱,没有希望的活着。 沐青幽静静的躺在诛神台上,任凭一道道天雷劈下。 生命在缓缓流逝…… 诛神台上鲜血慢慢渗进泥土里,沐青幽感觉身体越来越轻……四周密布的白色曼珠沙华瞬间齐齐绽放成妖异的暗红,天地间只剩下猩红的一片…… “我不愿为仙,只想与你在红尘中相遇。” 虚无城内。 慕言离在山顶,从晨曦一直坐到日落,直至夜幕沉下。 春去秋来千余年。 他还记得当他知道沐青幽是天女之时的惊愕。她给予他三分灵力,让他不再与药罐为伍。 当她将指尖放在他眉间之时,那缱绻温柔,是他今生的执念,化作朱砂痣,融入骨髓。 她将自己从不离身的碧血琼箫赠予他。她告诉他,如果不愿居于王都,可以碧血琼箫为信物,去飘渺山下寻一个名唤沐韵的女子。 那时他还不知,他与沐青幽此次相见,一别经年。 功成班师回望处,不见人烟空见沙。 南黎洲胜了,他的哥哥却战死沙场,他喜欢的姑娘也早已离去。南黎王都,不再是他的容身之处。 他去了飘渺山。 沐韵说,手持碧血琼箫者便是她的主人。 他问沐韵,在这世间凡人可否修仙,可有不老不死之道。 沐韵告诉他,世间万物,唯凡人不能修仙。但在飘渺山下有处地方是三界的出入口,不受时间的管束,用仙力幻化为城,隐于其中,永不出城,既可不老不死。 慕言离知道,他无法上穷碧落下黄泉去追寻那个他一直喜欢的女子。但他愿永生寂寞,在这荒城之下千年万年,待她归来。 后来,他用她给予的三分灵力,幻化为城。 这城,名唤: 虚无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