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突然觉得他很讨厌。她直视着他的眼睛。“否则你就用刀割我?”她用极尽鄙夷的语气说。
“不。”他说,“否则我就用刀割比利。”
他放开她的手腕,钻出了汽车。艾琳一动不动地坐着,觉得无助极了。她能做些什么来反抗这个强壮又无情的男人?她从包里掏出一块小手帕,把它裹在她流血的伤口上。
沃尔夫不耐烦地绕到她这一侧,拉开了车门。他抓住她的上半身,把她拉出了车子。然后他抓着她穿过马路,朝范德姆的房子走去。
他们走过短短的车道,按响了门铃。艾琳回忆起她上次站在这个门廊下等门打开的情景。那感觉像是发生在多年以前,其实不过是几天前的事。她是从那天知道范德姆结过婚,而他的妻子已经去世她还和范德姆做爱而他没有送花给她她怎么会为了这件事大发牢骚?后来他们找到了沃尔夫后来
门开了。艾琳认得那是贾法尔。仆人也还记得她,说:“早上好,芳塔纳小姐。”
“你好,贾法尔。”
沃尔夫说:“早上好,贾法尔。我是亚历山大上尉。少校让我过来一趟。你能让我们进去吗?”
“当然,先生。”贾法尔站到一旁。沃尔夫仍然抓着艾琳的胳膊,走进了房子。贾法尔关上了门。艾琳记得这间拼砖装饰的大厅。贾法尔说:“我希望少校安然无恙……”
“是的,他很好。”沃尔夫说,“但他今天早上回不来,所以他让我过来,告诉你他没事,然后开车送比利去学校。”
艾琳被吓得目瞪口呆。这太可怕了沃尔夫打算绑架比利。沃尔夫提到男孩的名字时她就该猜到的但这实在不堪设想,她一定不能让这事发生!她能做什么?她想大喊:不,贾法尔,他在说谎,带上比利逃走,跑,快跑!但沃尔夫有刀子,贾法尔又上了年纪,无论如何沃尔夫还是会抓住比利的。
贾法尔看起来有些迟疑。沃尔夫说:“好了,贾法尔,动作快点。我们可没有一整天的时间。”
“是,先生。”贾法尔本能地说,这是一个埃及仆人被一个欧洲人用命令式的口吻使唤时的反应,“比利刚吃完早饭。你能在这里等一会儿吗?”他打开了客厅的门。
沃尔夫推着艾琳走进房间,然后终于放开了她的胳膊。艾琳看着室内的装潢,墙纸、大理石壁炉和安琪拉范德姆在上流社会生活上的照片:这些熟悉的东西出现在眼下的噩梦里,看起来非常诡异。安琪拉会知道该怎么做,艾琳悲哀地想。“别胡闹了!”她会这么说,然后飞扬跋扈地抬起胳膊,告诉沃尔夫滚出她的房子。艾琳摇摇头,把想象赶出脑海:安琪拉会和她一样无能为力。
沃尔夫坐在书桌旁。他打开一个抽屉,掏出一个记事本和一支铅笔,开始写起什么来。
艾琳心想不知贾法尔会怎么做。他有没有可能打电话到总司令部和比利的父亲核实?艾琳知道,埃及人通常很不乐意打电话到总司令部:贾法尔也许会被总台接线员和秘书拦下。她四处张望,结果看见电话就在这个房间里,所以即使贾法尔想打电话,沃尔夫也会知道并且阻止他。
“你为什么带我到这里来?”她喊道。沮丧和恐惧让她的声音格外尖锐。
沃尔夫停下笔,抬起头来。“好让那男孩保持安静,我们有很长的路要走。”
“把比利留在这里。”她恳求道,“他是个孩子。”
“范德姆的孩子。”沃尔夫微笑着说。
“你不需要他。”
“范德姆也许能猜出我要去哪里。”沃尔夫说,“我想确保他不来追我。”
“你真以为你手里有他儿子他就会坐在家里吗?”
沃尔夫看来也在考虑这一点。“我希望如此。”他最后说,“不管怎么样,我会有什么损失?如果我不把男孩带上,他肯定会来追我。”
艾琳强忍着眼泪。“你就没有一点儿怜悯吗?”
“怜悯是一种堕落的情感。”沃尔夫说,眼里闪过一道光,“对道德的怀疑是决定性的。道德的世界解释,再也得不到认可了……”18他似乎在引用。
艾琳说:“我认为你这么做不是为了让范德姆留在家里,我觉得你无论如何都会这么做的。你想的是让他气急败坏,你喜欢这种感觉。你是个残忍、扭曲、可憎的人。”
“也许你说得对。”
“你真病态。”
“够了!”沃尔夫脸微微有点红。他似乎在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我写东西的时候闭上嘴。”
艾琳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他们要走一段很长的路。他害怕范德姆会跟上他。他告诉柯麦尔他有另外一套无线电设备。范德姆也许能猜出他们要去哪里。毫无疑问,在旅途的尽头,会有一台备用的无线电,一本蝴蝶梦,和一份密钥。她得想办法帮范德姆跟上他们,这样他才能把他们救出来,并且夺得密钥。艾琳想,如果范德姆能猜出目的地,我也可以。沃尔夫会把备用的无线电设备放在哪里呢?到那里要走很远的路程。他也许是在到开罗之前把它藏在了某个地方,也许是在沙漠中的某个地方,或者是这里和阿斯尤特之间的某个地方。也许
比利进来了。“你好。”他说,“你把那本书给我带来了吗?”
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书?”她惊讶地看着他,心想,虽然他表现得像个大人,但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孩子。他穿着灰色的法兰绒短裤和白色衬衣,他露出来的小臂光滑的皮肤上还没有毛发。他提着一个书包,戴着校服领带。
“你忘记了。”他说,看起来像是遭到了背叛,“你要借一本西默农的侦探给我的。”
“我确实忘记了。对不起。”
“你下次来的时候会带来吗?”
“当然。”
沃尔夫一直盯着比利,像一个守财奴往他的珠宝箱里张望似的。这时他站了起来。“你好,比利。”他微笑着说,“我是亚历山大上尉。”
比利和他握了握手,说:“你好,先生。”
“你父亲让我告诉你他确实非常忙。”
“他总是回家来吃早饭的。”比利说。
“今天不行。知道吗,他在忙着对付老隆美尔。”
“他又打架了吗?”
沃尔夫迟疑了一下。“事实上,是的,但他没事。他的头上肿了一个包。”
艾琳注意到,比起担心,比利似乎更感到自豪。
贾法尔走进来对沃尔夫说:“先生,您确定少校让你送比利去学校吗?”
他起疑了,艾琳想。
“当然。”沃尔夫说,“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但我要对比利负责,而我们其实都不认识你……”
“但你认识芳塔纳小姐。”沃尔夫说,“少校吩咐我的时候,她正和我在一起,不是么,艾琳?”沃尔夫瞪着她,摸了摸他的左侧腋下,那是他放刀鞘的地方。
“是的。”艾琳悲哀地说。
沃尔夫说:“不过,你小心一点儿是应该的,贾法尔。也许你应该打电话到总司令部,自己找少校问一问。”他朝电话示意了一下。
艾琳想:不,不要去啊贾法尔,他不等你拨完号就会把你杀掉的。
贾法尔犹豫了一下,说:“我确定没有那个必要,先生。就像您说的,我们认识芳塔纳小姐。”
艾琳想:这都是我的错。
贾法尔出去了。
沃尔夫用阿拉伯语对艾琳飞快地说:“让那男孩安静待一会儿。”他开始继续写。
艾琳看着比利的书包,突然灵光一闪,有了主意。“给我看看你的课本。”她说。
比利看她的眼神就像她疯了似的。
“给我看看吧。”她说。书包是开着的,一本地图册露了出来。她伸手把它拿了出来。“你的地理学到哪里了?”
“挪威海峡。”
艾琳看见沃尔夫停下了笔,把那张纸放进一个信封。他舔了舔信封盖,把信封封上,放进自己口袋。
“让我们来找找挪威。”她翻开了地图册。
沃尔夫拿起电话拨起号来。他看了一眼艾琳,然后扭头看着窗外。
艾琳找到了埃及地图。
比利说:“但这是”
艾琳迅速地用手指点了点他的嘴唇。他住了嘴,皱着眉头看着她。
她想:拜托了,小朋友,别说话,让我来说。
她说:“斯堪的纳维亚,没错,不过挪威是在斯堪的纳维亚,你看。”她解开缠在手上的手帕。比利瞪着那个伤口。艾琳用指甲挑开了伤口,它又开始流血了。比利的脸变得煞白。他似乎想开口,所以艾琳碰了碰他的嘴唇,带着恳求的眼神摇了摇头。
艾琳确信沃尔夫要去阿斯尤特。这是个很有可能的猜测,而且沃尔夫说他害怕范德姆会正确地猜到他们的目的地。她刚想到这一点,她就听到沃尔夫对着电话说:“喂?帮我查查去阿斯尤特的火车时刻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