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秦淮惊魂夜(二)(1 / 1)金陵怪谈首页

——他方才的静默竟不是被沈阿公制服,而是麻痹众人,试图悄然脱身!    好一只狡猾的鬼魅!    燕均想也不想,飞身上前径直按住他。    见他上前,男子的唇畔露出一丝冷笑,掌心刀光一闪,将锋利的刀刃直接划向了燕均毫无防备的心口!    “小心!”沈兮迟皱眉大喊,忍不住前倾一步。    燕均却无丝毫慌乱。只见他露出一个讥诮得意的笑,身形一扭,力量奇大,竟然硬生生止住了前扑的趋势,随后腰肢下沉,双手成对拳,虎虎生风,往斜下方用力砸向男子的双膝——    “嘎吱”一声。    是清脆的骨头断裂声。    燕均双拳力大,竟然生生将男子的骨头折断。    那男人惨叫一声,跌倒在地。    就在此刻,闭眼念咒的沈阿公终于睁开了眼睛。他从怀中取出妖鬼奁,正对男子风池穴,随后冲沈兮迟喊道:“兮迟,快,水!”    沈兮迟已等候多时,连忙端水上前,放到男人面前。    水明晃晃倒映出男人的影子——    荡荡水波中,哪里有什么端端正正的人脸?    水里头倒映出的,分明是一张鲜血淋漓、青面獠牙的狰狞鬼脸,血肉模糊,森然可怖!    沈兮迟早已作了心理准备,尚且还能镇定自若。倒是那燕均,看到水影中的厉鬼冲自己施施然露出一个阴森诡异的笑,头皮一麻,手底松了松,险些又让这鬼魅逃了去。    沈阿公对他道了句,“公子,请务必闭上眼睛,阿公这就收了这妖孽。”    燕均一愣,“为何要闭上眼睛?”    “鬼魅性狡,你手里这只更是诡计多端。”沈兮迟淡淡回他,“别以为只有狐妖才会惑人,厉鬼照样会。”    听到沈兮迟开口,沈阿公乐呵呵地笑了,接上话茬,“是啊是啊。公子,为了这整个区坊安宁,你可千万不要睁眼啊。”    燕均点点头,正待闭眼,却听见手底下的厉鬼凄叫了一声:“别碰我!”    是对着沈阿公。    老人眼角微眯,对厉鬼的叫声丝毫不予理睬,左手施咒的手指动作不减,右手拧开桃木拴,就要打开妖鬼奁。    那鬼只剩了上半身尚能活动,见沈阿公不理会自己,只拼了命地挣扎,滔天怨气将木盆中的水激荡起旋急的水花。    “老头,你可知妖鬼奁并不能压我一世!?”六魄开始剥离,鬼魅凄声惨叫,只扭曲着鲜血淋漓的青面,尖声威胁沈阿公,“今日元宵,离七月半正好隔了半年!鬼门虽不开,鬼桥却是会搭上的!那些小鬼过不去,但我却……”    沈阿公蓦地睁眼,提气厉声质问他:“你到底想怎样?!”    适才,他见这厉鬼尚新,修为不高,以自己的能力,还是能将他收进妖鬼奁的。谁知道这鬼也不知道经了什么高人指点,竟然知道正月半鬼桥搭的秘密。    这鬼说的没错……正月半,鬼门不开,鬼桥却会搭上。厉鬼本就是戾气之盛,若是引来一众不详的东西,惹得金陵城大乱,也不是不可能。    沈阿公缓缓放下了手,又重复了一遍,“你到底想怎样?”    厉鬼的六魄被收了一魄,元气已然大伤。然而,他依然维持着做鬼的体面,仰天厉笑三声,道:“我就如实说了吧。我原是这晚晴楼中的头牌,顾眉生!”    燕均心下一动,下意识睁开眼睛:“你是眉生姑娘?”    “呵,没错。”已化作厉鬼的顾眉生冷笑了一声,“想不到吧?你们豪掷千金只为一睹芳颜的顾眉生,其实早就死了!”    沈兮迟皱了皱眉头,“那你今日来,是要做什么?”    “我化魂为鬼,只为复仇!”    顾眉生倏地扭头,一双血眼目眦尽裂,死死盯住不远处房间内的那个白净秀才,一字一顿地喊出他的名字。    “冯、梦、玉!你为了掩盖你断袖之癖,竟然缢我、杀我,将我分之、弃之、食之,你怎么忍心这样对我?”    顾眉生顿了顿,蓦地,她冒着血珠的嗓子口发出一声凄惨的恸哭。    “你可知秦淮的水有多冷?你好狠的心呐!”    那个叫冯梦玉的白净秀才如遭雷劈,呆愣愣地看着昔日花容月貌、今朝面目狰狞的顾眉生,竟连一句话都忘了反驳。    而沈兮迟,这个曾颁布《熙平令》的前镇国长公主,心下一紧。    只有她知道。    《熙平令》的第一条,即判定“短袖之癖是为罪责,虽不得裁,流放千里”的那条律法——    就是她加上的。    至于加上这条律法的原因……哎,说来话长。    她看着冯梦玉苍白如纸的脸色,再看顾眉生那张面目全非的鬼脸,皱紧眉头,只觉得自己这怀着天下的心中,从没有这样闷堵过。    沈兮迟在原地怔忪片刻,身后的鬼魅已如泣如诉,痛诉起冯梦玉的罪状来。等她再往后看化作厉鬼的顾眉生,却惊讶地发现,刚才那个抓着厉鬼的络腮胡大汉不见了。    ——他大约是觉得顾眉生双腿已断,不足畏惧,便悄悄离开。    沈兮迟没多往心里去,自己往后站了站看住顾眉生,只听见她凄厉骂道。    “冯梦玉——我的冯郎!若你和我明说你有断袖之癖,我又何尝会去出卖你?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般没有心肝,却不知我顾眉生虽流落风尘,但依然不会去做那等卖友求荣的小人勾当!”    厉鬼悲怆,水影中的鬼脸更加扭曲。    冯梦玉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半晌才挤出一句,“哪里来的孤魂野鬼?你休得污蔑我。”    大抵是有沈阿公在一旁镇场,他后半句的底气都足了几分。    顾眉生没想到,罪证就在眼前,冯梦玉还敢抵赖。她心下绝望如海潮翻涌,虽残缺了一魄,体外戾气仍涨了好几分。    “冯梦玉,你敢让官差去替我收尸么?就在半月前的那日子时,你把我一半的尸骨切碎,投入集庆门外……”    “你住口!”像狗被踩到了尾巴,冯梦玉大喝一声,额上沁出几丝汗液。    他是金陵六部兵部尚书刘炳信手下最亲信的幕僚,若此事传了出去,他不仅要被流放千里,性命难保,而且冯家家族规矩森严,恐怕他们这个旁支,自此永无翻身之日……    冯梦玉这么想着,脑子里已经转过了千百个对策,嘴里一刻不停。    “顾眉生,你我二人从未见过面,你怎敢如此诋毁我?且不说你到底如何证明自己的身份,就算你在这里空口白牙说自己是晚晴楼的眉生姑娘,那你们的鸨母认么?晚晴楼可是有一个现成的眉生姑娘,正好端端地坐在自己的屋内,等着为自己的恩客弹她那首平沙落雁!你呢,你又是哪里来的鬼?!”    顾眉生张了张嘴巴,随即恨恨道,“你算定了我说不清……你算定了……”    楼下,围观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六部的那个冯梦玉,金陵城里关心时事的男人们都晓得。这么多年,他们可是从没有听说过他竟然有断袖之癖的。    毕竟,他后院里还好端端地养着妻子和小妾,两个孩子都能自个儿走路了,家里更是连个娈.童都没有,是个端正的清净人儿。    倒是这厉鬼,平白无故地出现,先是杀了人,后又泼脏水,恐怕是别有用心,专门来蛊惑人心的吧?     这么一想,大家投向顾眉生的目光顿时掺杂了几分怀疑。    冯梦玉见舆论风向有变,脑子里过了一遍说辞,张嘴又想继续为自己辩护。    谁知,那个和沈阿公一起来的沉默少女,明明只是个明艳端方的美女子,蓦地开口,言辞犀利,竟是直逼他而来。    “冯梦玉,半个月前的子时,除夕夜里,你究竟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