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从未见过如此年轻的夫子,林秋寒一进学堂,就引起一阵悉索细语。 萧墨扯了扯沈初的衣袖,低声道:“这小子谁啊?瞧起来和咱们年龄相仿,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夫子。” 沈初一手遮着嘴道:“他叫林秋寒,我被夫子抽的那天见过他,别看他年纪轻轻,可是乡贡第一,前些日子我老爹还提起过他呢,说来年三月春闱的报名考生里,他是最有希望考取前三甲的人。” 萧墨咋舌道:“这小子生的也不错,大好时光怎么就用在读书上了呢,瞧咱俩活的多自在。” 沈初白了萧墨一眼:“别咱俩咱俩的,我和你不一样,我肚子里的墨水可不比他少,只是现下没我施展的地方罢了!” 萧墨那句咱俩着实让沈初不爽,好歹沈初当年可是揽获一系列全国物理大奖的人,不到大三便在凝聚态方向发了两篇SCI,妥妥的学霸人设,只不过在现今这个社会没什么卵用而已。 萧墨冷哼一声:“这还没夸你呢,可就喘上了。” 沈初正欲还嘴,就被林秋寒打断了。 只见林秋寒手中握着一本《诗经》,满面谦和的朝大家道:“各位公子,在下姓林,名秋寒,才疏学浅,此次暂代夫子一职,还望各位多多关照。” 说罢,朝在座的公子哥们深深鞠了一躬,便开始了今日的讲学内容。 兴许是年轻的缘故,林秋寒遣词造句之间并未十分拗口,听起来即易懂又发人深省。不得不说,同样的东西,林秋寒比夫子讲的有趣多了,公子们也都敛了锋芒,仔细的听着。 林秋寒今日所讲乃是《诗经·郑风·子衿》,这恰好也是沈初最喜欢的一首,沈初听得很是认真,但听得越认真,与林秋寒所会之意就越背道而驰。 林秋寒讲解这首子衿之时,直言不讳的抨击了主人公,言此种女子过于缠人,小别都难忍,若为人妻必是丈夫的负担。 沈初眉头一蹙,从座位上站起,侧头笑道:“林夫子此言,沈某有异。” 林秋寒依旧是一脸谦和的笑,但他笑的越谦和,沈初心里就越毛,就是因为太谦和了,沈初分不出他的笑里几分真几分假。 林秋寒:“不知沈公子有何独到见解?” 沈初扫了一眼在座的公子,清了清嗓子道:“我觉此女子虽是有些缠人,但恰恰证明了她看重自己的心上人,沈某认为,世间之物,唯有真情千金难买。有此等看重自己的姑娘,身为男子理应十分高兴,怎会认为是负担?” 林秋寒面色微冷,声音低沉了许多:“男子生来是为大业,女子理应竭尽所能扶持,岂能整日纠结于男欢女爱,一夕缠绵。” 沈初心道:这林秋寒摆明了是个大男子主义,以后谁家的姑娘要是嫁了他非被冷落死不成。 沈初一甩手中雪白的折扇,轻摇两下,冷笑道:“容沈某说一句,若不是这制度本身就将女子放置在较低的位置,压制了其才能,女子可不见的比男人差。” 说实话,林秋寒这样的人要是搁沈初重生前的世界,不被姑娘们乱棍打死也得被吐沫星子淹死。 沈初说罢合上扇子,掀开衣袍重新坐下。 林秋寒闻言虽未反驳,目光却阴冷了不少。 正是他这副反应,沈初总觉得他不是个善茬。 有的人不爽会表现在脸上,虽有些呛人,但活的磊落,好比沈初;而有的人无论喜怒,面上都是挂着一副程序式的笑,虽不折人面子,但真心难测,好比林秋寒。 沈初刚坐下,萧墨就投过来一张字条,沈初一看,上边画着一只神|韵独到的小王八,王八壳上写着林秋寒三个字,沈初登时笑出了声。 林秋寒的目光似利剑一般朝沈初投过来。沈初抬头之间恰好对上,朝他挑衅的笑了笑。 不知道是不是沈初的心理作用,接连几日的授学,林秋寒好像都会时不时的看向他,但他既然没主动找茬,沈初也就没在意。 …… 转眼之间,秋日游园会便如期而至。 庆颐园之中,连廊交错,高高低低的吊脚亭散落在各处的小山坡上,溪流带着飘落的红枫叶缓缓穿过座座廊桥,虽是深秋,却毫无萧条之意,好一派诗情画境。 来来往往的男女不是一身贵气就是一身清雅的书卷气,熟人相见交相寒暄,面上瞧起来甚是亲昵。 沈初躺在凉亭下的美人靠上,摆弄着一簇新摘的菊花,好不惬意。 萧墨握着一个蓝色锦盒气呼呼的朝沈初走来,嘭的一声拍在沈初边上的石桌上,吓得沈初一大跳。 瞧他这张驴脸,肯定遇上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沈初挑挑眉:“谁惹你了,箫二少?” 萧墨指着远处的廊桥,不悦道:“林秋寒那家伙怎么在这?” 沈初一愣,朝萧墨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林秋寒正站在廊桥上和一名女子谈笑风生,那女子的背影好生眼熟,心疑间,那女子转过了身,竟然是沈菲菲? 沈初瞄了一眼桌上那个熟悉的蓝色锦盒,心里顿时了然,萧墨这八成是去送礼,被林秋寒给横插一脚。 沈初干笑道:“八成是被哪家的老爷瞧上了才华,邀请过来的吧。” 萧墨冷哼一声,仰着尖瘦的下巴道:“不就是个破解元,本少爷还瞧不上呢!” 沈初补刀:“等来年三月人家成了状元,还瞧不上你这个不学无术的少爷呢。” 说着,沈初将手中的菊花递给萧墨,浅笑道:“走吧,箫二少。” 萧墨一脸懵的接过小菊花,愣然道:“去哪?” 沈初朝沈菲菲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道:“礼物都买了,怎有送不出去之理?” 闻言,萧墨整个人精神瞬间抖擞,一手抄起桌上的锦盒,掸掸灰,又宝贝一样揣进怀里。 沈初从美人靠上坐起,伸了个懒腰,一手搭在萧墨肩上朝廊桥上那对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