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走一路聊,聊着聊着又扯到北边那个阔邻身上了。小虾精好像已五迷三道了,突然问:“你说一个男子长这么英俊迷人,几千年来都不曾踏入杏花潭一步,这几天却密集地造访,究竟是为了什么呀?”
杜若又看出她的星星眼,开玩笑说:“是啊,他来杏花潭这么勤,肯定是为了看谁吧。”
小虾米很得意,马上用五百年修行的功力,化出一面圆镜,照着自己如花的容颜,“我们俩谁好看?”
杜若虽从小就被人夸为美人,到了豆蔻年纪,又被说成有天人之姿,尤其是一双深潭般的水灵眼睛,也算世间少有。即便如此,她一介凡人,也不敢与精怪比美,马上让出,“当然你了,倾国倾城呢。”
“我可有哪里像馒头?”
杜若看看她略平坦的胸,“脸像吧。”
小虾米马上摸了摸自己柔软白嫩的脸,天真烂漫嫣然一笑,“原来尊上喜欢这里呀。来,我带你飞——”
作为精怪,这么一步一步走下去,实在太过蠢笨无聊了。开心的小虾米运用五百年修行的灵力,施法带着凡人杜若化风去了一百多里以外的凡人集镇。
风从耳边过,的确快,杜若只觉一阵头晕,脚一落地就惯性向前倒去,正一头撞在小虾米脑袋上——小虾米终因法力过浅,又拖个活人,纵然使出吃奶之力,也才到达这集市的边缘,终于找了个隐蔽之所落了地,已然累得大气粗喘,直向前扑去——于是就与晕头转向的杜若头碰头,碰出了个大包。
杜若连忙给她捶背顺气,“对不起虾宝仙女,我确实有点重了,累到你了。”然后眼睛花了般,恍然从小虾米的肩后,看到有一黑一白两个执白幡戴尖顶帽的丑陋之人,正一眼不眨地盯着自己看。
杜若心兀地一跳,怎么大白天看到了鬼?
晃晃脑袋再看,前面一片空旷,是直直一条通往集市的土路。什么也没有了。
“你刚才没看到什么吧?”杜若若无其事问了一句。
小虾米刚从累到吐血的消耗中恢复过来,还沉浸在自己思绪里,“就看到你吓得面无血色了,真是肉眼凡胎呀。对了,你说尊上这么一个法力无边的大神,按说什么样的馒头没吃过,他单单就对我们杏花潭的馒头这么感兴趣?莫非是上次我买的面粉有蹊跷?”然后又目光炯炯一脸自恋地盯着自己的细长纤白的双手,“那袋面粉是我亲自化风背回杏花潭的,上面自然沾染了我小河虾独有的芬芳气味,难道尊上在对我小河虾欲擒故纵?”
杜若也迷糊了,睁着一双凡胎俗子的眼睛,“是啊,我也觉得这白惨惨的鱼邻居挺怪的,他一直在看我们的杏花潭,那杏花潭里水色清澈,有什么嘛?”
“有我的闺房,有我的气息。”小虾米说起来,惊喜得舌头都打卷了。
“我觉得他不止一次在背后打量了你。”
“我就说嘛,他都不敢正眼瞧我,只在后面深情地瞄一眼我清丽的倩影...哎,尊上真是羞涩了。”小虾米如情窦初开的少女,兀自笑着,背着药蒌继续行路,“咱们杏花潭,只有我们两个女的,这尊上若不喜男风,肯定是冲我们两个青春貌美的小仙子和凡人来的。龟爷在这里生活了近一万年,这么近的邻居,也没听说他来过。”然后看了杜若两眼,小心翼翼,“我说话直,你别往心里去呀。你是凡人,容貌也就这样了,中人,不,中人之上之姿而已。而我小河虾好歹也修炼了五百年了,五百年的道行让我有了仙子才有的冰清玉洁的容颜。十有八九,我是让尊上给惦记上了耶!”
这话让杜若多瞧了小虾精几眼,还别说,脸上起绯云的精怪的确姿容艳丽,倒是自己一介凡人,只有仰视的分。面对动不动就活两万年的龟爷爷、八万年的椿大婶,不知多少寿龄的大鱼邻居,和这只鲜嫩也有五百年修行的小河虾,自己一介凡人,断不敢生出任何妄念来。
那天在集市上,两人把这些上等药材卖了,差点引起轰动,人间大概好久没见过这等饱满的灵芝和大棵的人参了,卖的白花花的银钱差点闪了杜若的眼。两人兴高采烈拿着银子,又买了做馒头的面粉和各种做菜的调料,才回到杏花潭来。
但一回来,龟爷对银钱不感兴趣,就盯着杜若的额头看。
“怎么了,不干净吗?”杜若还跑到潭边水中去看。
是不干净,你怎么让一些污秽之物给盯上了?老龟叹了口气,再看看小河虾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子,还是修行浅啊,身边的凡人被秽物盯上了,还傻呵呵地不自知。
杜若瞧着水中的自己,也美得如一朵含苞欲放的睡莲,真没瞧见脸上有什么污物,就捧水净了把脸,
晚上,由于累了一天,少女在小木屋的西厢房睡得很熟,四肢舒展,也没做梦。
潭里,小虾米也露出了真身,真是一尾细皮嫩肉、半透明的河塘小虾,细细的爪子攀着睡莲的边缘,浅浅地浮在水面上,也睡得一动不动。
倒是龟爷一直在凉亭里瞪着绿豆眼警觉地望着四周。他以老龟的敏锐,感觉到有异端侵入到平静的杏花潭。此物的法力应该不及自己,但也不易对付。龟爷并不惧任何神怪,何况与大怪鱼是多年近邻,任何人想来杏花潭捣乱,其实就是没把北溟尊上看在眼里。
他活了两万年,从没担心过安危,现在倒担心杜若。这人间小丫头从集市上回来,就印堂发黑,明显招了不详之物,而且这不详之物也跟了过来。
至于为什么凡人易招邪秽,可能因为命理弱且肉香,尤其少女,皮香肉嫩的,各种精怪想美餐一顿也不稀见。但胆子大到追到这里美餐,就不同寻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