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化大将军的孩子?” 慕听筠点头,“慎儿,叫叔叔。”若是叫哥哥那岂不是还矮了她一辈分,那可不好、不好。 “叔叔?哥哥?没胡子。”慕知慎指着公仪疏岚光洁的下巴,疑惑的大眼睛望向慕听筠,他还不大分得清,只记得爹爹的身边有许多胡子的都是叔叔。 慕听筠只好低声跟他解释:“不是只有长胡子的才是叔叔,像你哥哥那么大左右的都是哥哥,但是跟你爹爹差不多的呢,就是叔叔。女孩子也一样哦,你看你不也是叫我姑姑,而不是姐姐嘛,哎,好像哪里不对......” 道理哪里是这样,看着慕知慎被说的更是晕晕乎乎的,公仪疏岚眉眼间笑意愈深,冷清的眼眸触及她的面容,不自觉的沾染些许暖意。他入朝后,事务繁忙,加上他故意忘却,已记不清有多日未见她,直到眼下相距不过三步,他才发觉,确有段时日了。 她较之上次遇见,容貌越发清媚,然性子还是活泼灵巧。他眼神一抬,随即怔住,她衣领处有一瓣花,在风中扶摇,似要坠进她的颈项,粉映雪肤,如同朱砂点青叶,妩致惑人。 他抬袖轻咳一声,宽袍微动,“你们该回去了。” 慕听筠一愣,这是在下逐客令? 公仪疏岚一看她神色就知她想的是什么,面色无澜道:“隔壁在唤你们。” 慕听筠仔细一听,果然听见墨芜的声音,她干笑着说:“那、那夫子,我们回去了,慎儿,说叔叔再见。” “叔叔再见。”虽然还是没懂,但慕知慎乖巧的随姑姑的话说。 “嗯。” 慕听筠牵着慕知慎轻车熟路地朝公仪府门走去。 两只色彩斑斓的鹂鸟落在枝头,叫声清脆婉转,公仪疏岚却觉着,尚不如方才女子嗓音,这样一想,又是心神不定。 他蹙眉叹息,转身朝书房走去。 久安捧着棋盘过来,见状问:“公子,您不下棋了?” “我还有些公文没看。” 墨芜找了一圈没找到她们,正要去禀报宁国公夫人,却见她从垂花门走进来。 她忙迎上前,“姑娘,慎哥儿,您怎么是从那儿回来?” “慎儿调皮,翻墙进了公仪府,不过好在没事。禾珠,带着他去吃点心吧。”慕听筠将给小侄儿的丫鬟,笑眯眯的回蓁姝阁。 墨芜跟在她旁边,越瞧越觉得不对,“姑娘,您很欢悦?” “嗯,”慕听筠重重点头,“见到公仪夫子了。”她也不知为何,一见到他心里就很欢喜。 墨芜笑着接话道:“公仪夫子刚来夙京城之时,姑娘还怕着,现在姑娘倒是总想着见公仪夫子了。” “那是后来我看出来了,夫子人挺好的,而且久安说他许是将我当做妹妹了呢。”慕听筠乐滋滋的,手指卷起耳边垂落的发丝不断摆弄。 宁国公夫人很快得知此事,先将慕听筠训斥一番,才道:“往后也莫要唤他‘夫子’了,毕竟是正三品朝官。” “但还是‘夫子’顺耳些,娘,夫子是正三品的话,岂不是比我品级还低?”慕听筠来了兴趣,凑上前小声询问宁国公夫人。 宁国公夫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那又如何?公仪公子若是向你行礼,你可敢受?” 慕听筠连连摆手,慌道:“我可不敢。” “那你问这做甚。”宁国公夫人继续翻看账册,不再理会她的咕哝。 两日休沐日结束,慕家三子又开始早起晚归,慕听筠被宁国公夫人拘的很紧,几乎不许外出,除却去乔府或是外祖家。她自十三岁就不在豫承书院读书,而是在府内请女夫子教授女工、琴艺等,愈发出不得府。 这日她突发奇想,反正公仪夫子不在府内,不如从他府邸借个道。她借个理由将习嬷嬷遣去帮她整理衣物,便让青雉和墨芜替她守着,摩拳擦掌攀上墙边的大树。 “咦,夫子怎么在家?”墙那边是公仪府的盘花侧园,她一趴在墙头就看见了在树下翻书的公仪疏岚。 她看了看天色,此时再快也应当是刚刚下朝,可夫子一身白袍,倒像是未去上早朝的模样,她抿唇,从树上顺着爬下来。 “姑娘?” “我有些事情要问兄长们,今儿不出去了。”她纤眉皱的很紧,若有所思。 慕听褚并非朝职,回来最早,刚踏进府就瞧见小妹小跑着过来。 “哥哥,我有事要问你。”慕听筠拽着慕听褚的袖子,往影壁那儿走了两步。 “何事?” “公仪夫子为何今日未去上朝?可是朝中有什么事?或者有人编排夫子的不是?”慕听筠连声问道,眼里是显而易见的焦急。 慕听褚不想她是因着此事,应道:“嗯,昨日言官与礼部尚书弹劾公仪学士私毁先帝手迹,此事还在查,公仪学士被令暂且留府,不能上朝。” “私毁先帝手迹?什么意思?跟礼部又有什么关系?”慕听筠瞪大双眸,难以理解。 慕听褚不知该不该跟她说朝堂之事,略一踌躇,还是回她:“即将农祭,据说当初先帝留下手稿,上述农祭事由,保留在龙图阁。礼部想要请出翻阅,却发觉其中少了半页,而那半页却在公仪学士的案桌上找到了。” “仅凭此,就能断定夫子私毁先帝手迹?荒谬。”慕听筠气急,拽着慕听褚衣袖的手也收的更紧。 慕听褚忙将衣袖从她手中拯救出来,安抚她说:“皇上也是这么说的,所以这事情正在彻查。你对公仪学士还真是上心,比他还着急,他得知这个消息时不悲不喜的,朝堂为此争辩起来,他神色漠然到好似不在说他的事儿。”也正因此,他才更加坚信,假以时日,这位公仪学士定当不同凡响,指不定还能与文宰相对抗一番。 “夫子向来如此。哥哥,我明日能进宫看看长姐吗?”慕听筠期待的问。 慕听褚摇头,“恐怕不行,农祭、先帝手迹,还有北地之事,已经让太后和皇上很忙了,你就莫要去添乱了。放心吧,这事儿,我瞧着没那么简单。” 礼部尚书徐匡祥曾是文宰相的门生,这事的缘末究竟,不到最后谁能知晓,不过太后长姐没唤他们叙说此事,应当是不想他们慕家卷进去。 “好了,朝堂之事不是你一个小丫头能懂的,你就乖乖待在家里,听话。”慕听褚有些不放心地叮嘱道。 慕听筠魂不守舍的点点头。 她心情正不好,偏生有人非要惹她。蓁姝阁门前闹闹嚷嚷的让她心烦意乱,她气得从锦被里露出头来,“睡个觉也不安生,是谁呀?” “是二姑娘,在门前嚷着什么‘抢了婚事’之类的话,习嬷嬷让人挡住没让她进来。”墨芜快步进来,将窗子掩上。 “慕听璃?大好的春光不去伤春悲秋吟诗作赋,跑到蓁姝阁找不痛快,她是不是被爹爹宠傻了?”慕听筠白嫩的小脸上满是怒意,她掀开被子,趿着青面缀珠绣鞋撩起帘子,决意去消消火气。 慕听璃年芳十六,正是说亲的时候,可她自小被宁国公宠坏了,身份低的看不上,身份高的攀不起,一直拖到现在也没定下婚事。 慕听璃脸色发青,气得胸口起起伏伏,见到慕听筠,又是一阵子脑袋发晕,嫉恨的直咬牙。 只见慕听筠一身鹅黄襦裙,许是刚睡醒,一举一动还带着些慵懒之意,淡眉婉约,黑白分明的眼眸流转间璀璨熠熠,整个人都散发着柔美娇俏的气息,也难怪、难怪那样好的人也会被这一身皮相迷惑! “慕听筠,你莫不是狐狸媚子托生,专勾人、抢人姻缘罢!”慕听璃正在气头,又见正主,随即口不择言的怒骂。 慕听筠挑眉,扯出一抹清妩笑意,“青雉,掌嘴。” 青雉应声,上前两步,毫不怜惜的一巴掌甩过去。 慕听璃未想她竟敢这么做,冲过来就要撕扯她,却被两个壮实的婆子拦得死死的。 “慕听筠,你怎敢?!” “我为何不敢,”慕听筠扬起下颚,笑容极淡,“二姐姐口出污秽之言,可见平日里嬷嬷的教导并不好,既如此,我就先教教你如何说话,免得出去丢我们宁国公府的脸。” 慕听筠眼神狰狞,人反倒镇静下来,她恨声道“慕听筠,你不就仗着你是宁国公府的嫡女,可你除了这个身份还有什么好!”凭什么她看上的人,只瞥见她慕听筠一次,就要反悔,她想嫁入高门世府,别人一听她身份就拒了! “我比你长得好看,”慕听筠眼睛眨也不眨的迅速回道,“哦,其实,我有这么个身份就够了。” 慕听璃冷笑,“你也就皮相好,青楼花馆里皮相好的还少么!爹爹将我当做嫡女疼爱,而你呢,你只不过是占个嫡女位子罢了,我倒想看看,爹爹会将你许给谁!” “青雉,掌嘴。” 慕听筠见她还没被打,就吓得撇脸,敛起笑意说:“你平日里在爹爹那里说我的不是,我无所谓,他的疼爱我也不稀罕,我的婚事更不劳你和爹爹费心,我身有郡主之位,婚事还轮不到他做主,自有皇上替我决定。” “慕听筠,你有什么好、有什么好!”慕听璃忽而恨起白姨娘来,她口口称称爹爹最爱的是她,可是却只是个姨娘,带着她和妹妹也只是个庶女。 看着慕听璃被气得摇摇欲坠,慕听筠转身前补上几句:“二姐姐若真想找个好人家,莫要单单从容貌上着手,若是你瞧上的人知晓你嘴里这么不干不净,心肠也不如在他面前显的那么好,你即便嫁入高门,也长久不了。不对,这话说早了,等二姐姐嫁进高门,妹妹在谏言吧。” 听见身后丫鬟的惊呼,慕听筠长舒一口气,心里痛快许多。白姨娘算是个有脑子的,从不往她面前凑,慕听芮这两年也忽然老实起来,她是觉得有异,但也并不在乎,不过这个二姐姐,当真是把爹爹的疼爱太当回事儿了。 慕听璃晕倒前牙关咬的死紧,慕听筠,这事儿我们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