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他暗中调查帝陵地形一事更为明目张胆的是,阿宁悄悄告诉他,今日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竟在坊中到处打听他的来历。
或许是随清派来的探子。
想起随清上回在宋王府时说过的话,或许早已觉察出他的来历有可疑之处,这才特意遣人来查清楚。
坊里的人都知道他进坊时失了记忆,推算时间,正好与长公主被抓的日子万分接近,万一随清凭着敏锐推断出他的来历与长公主有关,如此一来……他心里一冷,想到即将迎来的险境,更觉得营救黄鞠尘事不宜迟。
都说人总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正千方百计地想要躲着随清,随清却自己找上门来了。
听到敬莲通报,他吓得心绪不宁,并不是很情愿的技演了一场,遵照随清的意思,换回了最初自己常用的剑招,但又创新的加入许多其他招术。
只求别再被他人看穿。
原本随清今夜前来,是为了给近顷大夫送行。
近顷大夫一职,本是为了监测四方山川地形而设,再将绘制好的地形图呈交宫中,以供陛下随时掌握各处郡县的大致地形、风土人情与治理情况,因而常年都要在外餐风露宿。
算是离朝堂最远的官职,却并不是可有可无的那一种。
每回近顷大夫奏请回京,都要使宫中好好热闹一番。今次也不意外,听说近几日陛下光是私下召见,就共达十三次之多,这可是很吓人的事,所以京中巴结这位大人的人也格外之多。
不光如是,大人本就善谈,又很风趣,见识颇广,很讨人喜欢。
辛丑技演完,理应退下,原以为随司礼会留下他,但出人意料的是,对方并没有多看一眼,就任由他平安无事的退出了大殿。
能全身而退,这可真是他想都不曾想过的好事。
又轻步回到偏殿,身为泠人,子时之前都是没有自由的,必须与其他乐正、师正呆在一起,等候掌事随时安排。
坐好后,才细想起另一件事,这位近顷大夫原本和廉仲也是好友,廉仲如今一死,倒是和随清走得近了。
不禁试想,如果近顷大夫得知随清曾经叛变廉仲,又将会是何等的心境?
过了一会儿,敬连来请,说是门外有贵人请见。
连忙俯首出门拜谒,断乎不敢怠慢。
哪怕早就知道自己在冥界亦身份尊贵,可如今尚在魙境,既在一日,便仍是泠人一日,便仍要克已隐忍一日。
关于自己的原名,他曾听阿宁说,好像叫严蘸月。
严在冥界是尊贵的姓氏,因为与阎同音,只有鬼族王氏可用。
如果说回到冥界,回到他本来的故乡,他就是公子,就可与他们这些朝臣平起平坐,就不必再卑躬屈膝了。
但……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的意义呢?
再想想吧,关于冥界,他暂时还没有回去的打算。
抬头一看,心中一时感动,原来要见他的人正是近顷大夫。
“小人参见大人。”
“免礼免礼。”
近顷大夫伸手作势搀他,真是十分的体恤,辛丑不敢当,自己站起了身子,主动避开二人间的碰触。
近顷大夫捏了一把胡子,他看着中年出头,却皮肤焦黄,脸上满是细纹,一看就是常年奔波在外日晒雨淋所致,但一双眼睛很是清亮,又谈吐不凡,自然与他常年出访众多地方有关。
对于这种满腹故事与知识的人物,辛丑总是特别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