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这边没有什么痕迹,可是另外一位废太子,就露太多破绽了。估计大祈的国师已经找上门了。她还是要尽快动身去汤免。可是她现在什么也做不了。还是要等腿伤痊愈了。她思忖着,看着躺在身侧女子的呼吸声渐渐平稳下来。近来日子好了些,卫知的脸上多了些肉,不像前一个月般两颊凹陷下去,脸色蜡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嘴上喃喃地说着异国的梦话,许是头发散乱地压在身下不舒服,卫知不自觉地甩了右臂翻了个身,一胳膊伸出被子甩在她的大腿上。幸亏她是另外一条腿受伤了。她低下头,把卫知的胳膊塞回被子里,又替她把后背的头发放到胸前。其实,这丫头睡着也是一个美人胚子,即使在睡梦中,她也不安分,砸吧砸吧着嘴,恢复了血色的嘴唇开始丰盈起来,看起来温软可口;微微翘起的长长的睫毛轻轻地颤抖着,秀气的眉毛拧成一团,她不自觉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云铮,云铮怕她掉下去,伸出手臂搂住她,她感觉到了束缚,又重新面对着云铮,云铮低下头,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把她抱得更紧了。 过了一个月,云峥腿脚利索了,已经可以站起来走动几步了。卫知算账又准又快,连带着稍远一些铺子的小掌柜也循声而来,二人也渐渐地在京城的这条淮南路安顿下来。 十月刮起了寒风,又到了添衣的时候。云铮一个人穿着略厚的青袍坐在这个大杂院里,把头发简单地高高束起,晒着温暖的阳光,低头看着手中的书,这是卫知花了五两银子在街上买来的。薄薄的一本书,书页发黄,序言上的字全被污了,只依稀看得“家严楚康”“故作此书”等字样。里面的内容保存完整,就画了一些建筑图,附上文字,卫知说她看不懂这上面的字,她养伤有闲暇就帮忙看着了。毕竟以前没有攻读过这块,有些专业名词她看不懂,但是图样里与成国皇宫建筑却有些相似,他联系起来,一字一句一笔一划地看着,也渐渐地读了些许趣味。图册很快就翻完了。在阳光的照耀下,他心思渐渐往下沉,头脑混乱,一片眼花缭乱的,昏昏欲睡。空旷的院子里只有隔壁老妇吃力地洗着一大堆衣裳,四五岁的孩童三五个聚在一块儿围在老妇身边,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谁打谁谁偷吃的童言稚语。大杂院里唯一一棵高大的樟树上,麻雀也应声地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过去惶惶不可终日殚精竭虑的日子似乎已经非常遥远了。仿若上辈子的事情了。也许自己应该和卫知在都城里安顿下来。不要再去想过去的事。云铮渐渐地合上了双眼。 这番平静热闹很快被一阵急促地敲门声给打断了。 “开门,快开门。”外头的木门被拍得震天响,粗豪的嗓音越过厚重的城墙,直直地撞击着耳膜。老妇顾不得擦掉手上的洗衣水,惊慌失措地把小童们往自己的屋里带。孩子们也感受到了危险,小跑着冲进了屋里。外头的敲门声还是不绝于耳:“再不开门,老子就不客气了。” 云铮睁开眼,慢慢地起身去开门。九月的天气,还是有些凉意的,大门外站着四五个官兵,穿着成国统一的号服,一股子酸臭味迎面扑来,其中两个士兵抓着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矮小青年,拿眼一瞧,这不是卫知吗?卫知又惊又恐地看着她,却并不说话,只是不断地拿眼示意。 云铮并没有理会卫知,她含笑站到一侧,客气地对着领头的王涣说道:“官爷有何吩咐?” 领头的王涣四十左右上下,蓄着一小撮胡子,,穿着官服,右上臂绣着一只猛虎,人高马大的对着云铮这个读书人打扮的却是客气的,他指了指卫知道:“这姑娘女扮男装在街上游荡,问她哪里人,她也说不清楚,也拿不出户籍路引的。问她住哪里,她说她不知道。我们问了街上的人,她们都说她住这儿的,你认识她吗?” 原来是查路引户籍的。云铮点了点头,侧身引着官兵进了院子坐在凳子上,沉声说道:“官爷误会了,我这妹妹天生有些痴傻,记不住这些事儿。我们是桃花里的人,来都城寻亲的。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人,只好先在这里住下了。”说着进了里屋拿了两张路引出来。 她把路引塞到官爷手里。官爷看着路引上的两个名字:“陈氏云铮,陈氏卫知”又感受到了路引下的银钱,他皱着眉头仔细打量了云铮一眼,道:“姑娘和孝贤王妃同名,取了个好名字。” “犯了贵人的名讳,该打该打。”她嘴上说着,却没动作,道:“同名不同命,王妃是高高在上的贵人,岂是我等粗鄙村妇可相提并论的。还请官爷怜惜我二人孤苦,放了我妹妹吧。”后面有不忌荤素的一个高挑瘦子不知死活地插话道:“我们几人自是怜惜得,只是不知道姑娘意下如何?” 话音刚落,云铮平静地瞟了官爷身后的瘦子一眼,并不说话,倒是领头的拍了一下瘦子脑门:“不会说话就少开口,别吓坏了两位小娘子。”说完歉意地点点头,不动声色地把银子放进怀里,道:“既然二位路引户籍皆全,那自然没有问题。”说着招呼手下把卫知给放了,然后带着人走了。 卫知明显被吓坏了,刚被放开两边的胳膊,立刻瘫软在地。云铮搀扶着她,取了书本,进了进了两人租住的杂物间,反手把门关上了。 “我像往常一样,站在街边看那个二层的聚福楼,结果后面就有官差抓着我问户籍路引呢。”卫知抹了把汗,压低声音说道。“我还想着赶紧跑,结果他们找上门来了。”原先只有国师的人在暗地里地查异族的信息的。现在竟然连成国的官差都出动了。云铮不动声色地给卫知倒了一杯水,把她拉到床边坐下了,卫知喝了一大口水,心情才平复下来,既而又道:“我真怕咱们一起被抓进牢里。听说里面可恐怖了。”云铮摸了摸她的脑门,把刚才的路引又递给卫知,安慰道“咱们都是清白的人,你怕什么。”卫知看到这个路引上面有“陈卫知,陈云铮”两个字,高悬的心瞬间放下来,连水也顾不得喝了,又惊又喜地说道:“你是什么时候办的?” 云铮笑道:“你这个傻丫头,咱们是桃花里出来的,当然是托李大厨去桃花里县衙办的。要不然我们怎么进的都城。也怪我,这事没有提前和你说清楚。害你虚惊一场。”卫知不疑有他,拍了拍胸口,长舒了一口气。“真是吓死我了。还是你想的周到。赶紧收起来,咱们也是有身份的人了。到时候,我们办完事再回桃花里。那里可是咱们的故乡。” 云铮含笑看着她,一贯忧郁心事重重的眼睛里不知何时,没了青春年少的不知愁滋味的哀愁,取而代之的是一切皆在掌控中的熠熠生辉。卫知被她看得不好意思,拿着手掌拍了拍她的肩背:“好你个云铮妹子,果然是危机时刻显本事,你这事干得地道。”卫知的手劲不大,拍在她身上轻飘飘的。此时的她身上穿的不再是粗布麻衣,而是细布棉服,头发也扎起来了,脸上仍然没有以前白皙,变成了健康的小麦肤色。云铮抓住她的手,道:你还是少出去跑,不晒太阳皮肤就变白了。就好看了。”卫知娇嗔道:“要那么好看干什么。改日你跟我一起出去,看看周边的房子。那些房子可有意思了,都是木梁木建筑结构,那个墙壁原来是不承重的,框架在……” 云铮原等着她一如既往地继续说下去。哪知话说道一半,她忽然没了兴致,硬生生地打住了,又疑神疑鬼地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道:“咱们来了也挺久的了,不然找找找回去的办法。我总觉得还是咱们以前的地方好。” 这地方,自然是原本的世界了。云铮收回了手,皱眉道:“这事咱们暂时还是别想了。也没个头绪的。当务之急,还是赶紧避避风头。”卫知得了她的话,也没有先前的兴奋,转而忧心忡忡道:“你说的也是。前几日街头有一群算命的白袍子,免费给人算命,好多算过命的都说很准,我看着热闹,就凑过去瞧了。我本来也去排队了。可是轮到我的时候,对方问我的生辰八字,我不晓得生辰八字是什么,后面的人都笑话我无父无母的。我就不开心地走了,当时我就觉得挺格格不入的。今天又有查户口的,幸亏你聪明,躲过了一场危机。咱们平白从天上掉下来,总是纸包不住火。夜长梦多的。说不定哪天被人发现了,就会被烧死的。”说道最后,卫知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下来。“云铮,我想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