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连几天心情都很不好。
我不知道缘由,大抵是因为梁穆军,又或者是因为酒吧里的那个模特,亦或者是其他。
外面的天气也很不好,闷闷的,阴沉着,仿佛不久就会下起雨来,却一直未下。
贺瑾就是在这样一个破天气来访。
当时,我正无精打采地伏在贵妃榻上喂鱼。保姆敲门进来,说有一位年轻的女士找我,姓贺,名叫贺瑾。
我当时一愣,不知道贺瑾为什么要来。我其实跟她并无交集。她母亲的葬礼我没有参加,她应该明白,我无意与她来往。
我问保姆,“她人呢?”
保姆说:“在楼下。”
我起身,缓步走出卧室,顺着楼梯往下走,但走到一半,我的脚步就顿在了楼梯的台阶上。
贺瑾听到脚步声扭头看过来,我站在台阶上没动,以居高临下的角度俯视她。
她看上去憔悴了很多,人也瘦了,但基本的精神状态还算可以。
她微微一笑,先开了口,“阿怜,好久不见。”
我缓步迈下台阶,吩咐保姆去煮两杯咖啡。贺瑾却说不用,说她不喜欢喝咖啡,今天过来就只是想看看我。
保姆杵在原地不知所措,扭头征求我的意思,我对保姆道:“冰箱里的菜不多了,你去超市买些回来。”
保姆连忙点头应着,然后快步走出了别墅。
门开了又关,偌大地别墅里就只剩了我和贺瑾两个人,空气微微有些凝固。但来者是客,我还是给贺瑾倒了杯水。
她友善接过,微笑着说了声:“谢谢。”
我不知道贺瑾的来意,不好主动开口,她也不急。
她先是环顾了客厅一番,客气地赞美了一些装修风格,又仔仔细细将我打量一番,恭维了几句好话。
我觉得虚伪,没有搭腔。
她笑笑,修长地手指来回抚着透明的玻璃杯,并未介意我的沉默,良久,她才慢慢地道:“阿怜,我们是血脉相通的至亲,你连句话都不愿意跟我说吗?”
我默了默,请她开门见山,别绕弯子。
她微微歪头,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她脸上的笑容其实有些勉强。
她将杯子放到桌子上,声音淡淡的,有几分无力:“阿怜,爸爸有遗嘱,上面写的明明白白,他的财产,全部由我和我的母亲继承。”
我身体微僵,不动声色地给自己也倒了杯水,没有接话。
她垂眸,声音更低,带着颤,“不过,周容恪很厉害,他买通了律师,毁掉了那份遗嘱。阿怜……”
贺瑾唤我的名字,我的心脏莫名一揪,有一丝不易察觉地疼。
“是爸爸他对不起你的母亲,对不起你,但是,我没有对不起你,更没有对不起你的母亲,对吗?”
我淡淡嗯。
贺瑾的眼角微微泛了红,“遗产的事,我无能为力,我无法替我和我的母亲讨一个公道。也罢,既然是爸爸他欠下的债,他该还便还吧。但是,我不应该成为受害者,对吗?”
我沉默着,并不回应。
贺瑾继续道:“自从爸爸他去世之后,我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你不知道有多少人对我和我的母亲落井下石,你不知道我和我的母亲过的有多么艰难。明明是爸爸当年犯下的错,为什么要连累我和我的母亲?”
话到此处,我已经基本了解了贺瑾的意思。
我将手里的水杯放到桌面上,抬眸扫向贺瑾,“不需要铺垫这么多,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想要多少钱?”
顿了顿,我又补了一句,“丑话说在前面,狮子大开口就免了。”
贺瑾却苦笑一声,“阿怜,你以为我今天过来,是想问你要钱?”
我挑眉。
贺瑾道:“不管上一代如何,我们终究是血脉相承的亲姐妹。上流社会,是一个很危险的地方,你永远看不透对方在想什么,你一不小心走错一步,也许就会万劫不复。但如果我们姐妹之间互相扶持,相互帮衬,岂不是能好过一些?”
我嘴唇一动刚要说话,贺瑾又道:“你不必这样排斥我,我并无恶意。我只是想着,人活一辈子,又能有几个相互依偎、相信任的人呢?亲人?爱人?朋友?大抵都不多吧。”
贺瑾话落便起身离开,不留给我任何说话的机会。
我注视着她,看着她打开门,从容跨过门槛,走到院子,又消失在铁门的拐角处。
我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沉默了许久。
我不知道贺瑾这次没来由地拜访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我的心情变得更加烦躁,简直糟透了。
我起身提步向二楼卧室走去。
外面终于下起了雨,不算大。但细小的雨滴细密地撒下来,依然浸湿了外面的世界。
我就那么站在落地窗前看落雨。
我挺喜欢下雨,也说不上为什么,大概是因为这样的天气能够让人的灵魂得到洗礼。
大概下午五点多钟的时候,保姆敲了房门,告诉我周容恪回来了。
我嗯了一声,然后离开卧室,信步走下楼去。
外面的雨势已经渐大,周容恪身上的外套微微有些湿。
保姆一边接过微湿的外套,一边嘀嘀咕咕地念叨着,“外面这么大的雨,先生您应该先避一避,路上开车也不安全。”
周容恪嗯了声,自顾自走到客厅,顺手拿起桌子上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
我一边顺着楼梯台阶往下走,一边将目光落在电视机屏幕上。
是一则新闻,主持人正一板一眼地播报着城南一起工程塌方事件。投资方不是别人,正是梁穆军名下的一家地产公司。
保姆从餐厅走出来,端了一碗姜汤递给周容恪。她也听到报道,愤愤不平地说了句:“这年头,包工的都是些黑心老板,好端端的工程说塌就塌,这不是豆腐渣工程吗?”
周容恪并未理会保姆,他走到沙发上坐下,懒散又玄妙的眼神定格在我的面孔,“明天在E市锦海度假区有一个宴会,你跟我一起去。”
我说好。
他的指节漫不经心的叩击着桌角,“宴会大概持续三天,你该准备的准备一下。”
我微微一怔,“什么宴会持续这么久?”
周容恪点了一支烟,衔住烟蒂吸了口,“不是什么重要的商宴,以娱乐为主。”
我便没再多言。
这种宴会我以前也听说过,就是一帮有钱人纸醉金迷的地方。不过,周容恪从来不参加这种宴会,这次他破例参加,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
我和周容恪隔天下午就到达了E市,主办方派人来接机,直奔宴会的举办地,锦海度假区。
说实在的,这地方挺偏,沿海,有山。
度假区就介于山海之间,装潢偏自然风,有一种远离城市喧嚣的出尘感。
来接机的助理跟我和周容恪简单介绍着度假区的事宜,我不怎么感兴趣,偶尔听到助理说了一句,度假区南边的荒岛还没建好,好像是资金不足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
周容恪神色淡淡地问:“荒岛不是高温庄在投资建设?堂堂梁氏集团的大股东会没有钱?”
助理悻悻地赔着笑,“周老板,高股东他今年七十三了。这人一旦上了年纪,脑子再灵光也不好使。何况这几年,高股东沉/迷/女/色,整天跟他那个小情人泡在一块,哪还有心思管正事儿。”
周容恪闻言半分轻嗤,却没有再言语。
这个高温庄是梁穆军的亲舅舅,梁氏集团的第三大股东。而助理口中的小情人叫蒋蓉,是周容恪这边的人。
我和周容恪在助理的引领下进入度假区宾馆,一进大堂,我远远就看到了梁穆军。
我没想到梁穆军也会来。
此时,他正眉目慵懒地坐在沙发上,叼着一根烟,旁边坐着一个混血女模特,不时娇笑着跟他说着些什么。
我脚步一滞,挽着周容恪的手不由自主收紧。我下意识看他,但周容恪并没有在意梁穆军。
助理请周容恪走大堂的VIP通道,周容恪便直接跟随助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