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那天的气温很低，仿佛只要一接触到外界的空气肢体便会冻成冰雕，呵出来的空气也很快结成看不见的雪花。宾馆的小房间内，窗户关得严严实实，将室内的暖气与外界的冷空气隔绝开，在玻璃上划下雾蒙蒙的分界线。

因为不用早起做家务，所以顾笙也彻底抛弃了生活规律这样东西，睡到下午才起床，又到深夜才入睡。因为没什么可以做的事情，所以顾笙只是一整天无所事事的在发呆和看电影。到了十一点多的时候忽然肚子饿，顾笙就跑到外面去想吃个夜宵。

除夕夜的晚上，街道上已经见不到其余行人，且几乎所有店铺都关门了。顾笙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双眼睛露在外头，在街头漫无目的地走了十多分钟，也没看到一间开着的店铺，并且因为过于寒冷，先前那种饥饿的感觉似乎已经被压抑下去。

但顾笙不想回去，即使回到宾馆的小房间，也只是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无所事事罢了，出来吹吹冷气也没什么不好的。

又走了一阵顾笙终于见到街边有一间餐馆开着，他走进去，便看见收银台边坐着一个孤零零的男人，正在低头看书。

男人看见顾笙进来，倒也没有惊讶，他将书本放下，问：“吃点儿什么？”

“一碗小馄饨，谢谢。”

顾笙付完钱后便随便找了一张桌子坐下，因为是除夕，所以餐馆十分冷清，除却他与那位店长以外便没有其他人。餐馆内暖气开得很足，没一会儿顾笙便感到闷热，于是他将围巾与外套取下，放到一边。

馄饨很快就做完了，白纱一般的薄皮包裹着鲜红的肉馅，沉浮在清汤中，点缀着几朵青黑的紫菜与鲜嫩的葱花，散发出鲜香的气味。在温暖的环境下，顾笙腹中的饥饿感再度被勾了上来，他拿起放在桌上的醋，倒了一些在碗里后便大快朵颐起来。

店长做完馄饨后便在顾笙隔壁桌的位置上坐下，他从口袋中取出一盒烟，开口：“介意我抽烟吗？”

“不介意。”

顾笙如是说，店长便取出一支烟抽了起来。烟草燃烧产生的烟雾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很快就飘到了顾笙这边，将他藏匿了许久的那一点儿烟瘾又勾了出来。

实际上自从那次在厕所偷听到叶浔与文星河的对话以后，他便再也没有抽过烟了，期间曾有几次烟瘾犯了，特别想抽烟，也都被他硬生生压了下去。

这会儿却是又被勾了上来。

顾笙一言不发，继续低头吃馄饨。店长呼出一口烟，接着看向这个坐在他邻桌的少年，问：“你应该还是学生吧？为什么这个日子还跑到外头来？”

店长的声音十分沧桑，是光是听着便知道有故事的声音。只可惜顾笙不喜欢有故事的人，更不喜欢分享自己的故事。

“跟人私奔了，”顾笙面不改色地说，“在老家有个处了很久的恋人，可惜双方父母都不同意，所以私奔来到了这里，这不，过年了也不敢回去。”

“私奔啊，唉，年轻人，还是太冲动。”店长像是个过来人似得，对顾笙苦口婆心地说，“回去和你爸妈商量商量吧，他们应当是会理解你的，天下所有的父母都是爱孩子的。”

“谁知道呢？”顾笙怂了怂肩，放下勺子，取过一旁的餐巾纸擦了擦嘴，他在口袋中摸索一番，摸到一根不知何时已经存放在口袋中的完整的烟。他夹出烟叼在口中，接着看向店长：“方便借个火吗？”

店长微微一怔，盯着顾笙口中的香烟，问：“你抽烟？”

“偶尔。”

“别小小年纪就学大人抽烟，对身体可不好。”嘴上是这么说，店长还是将打火机一起递了过去。顾笙将手掌笼在脸侧，啪地一下按下打火机的开关，烟草被火苗燃烧产生浓烈的气味，他将打火机把玩在指尖，动作之娴熟，显然并不是第一次吸烟。

顾笙将烟盒与打火机一同还回去，他斜靠在墙边，将香烟叼在口中，深深吸了一口，再开口说话时白色的烟雾便顺着他的嘴巴缓缓流出：“谁告诉你我还是学生的。”

“你不是么？”

“也会有这种情况的吧，明明长着一张小孩的脸，但年纪却已经不小了。”顾笙露出与实际年龄不符合的微笑，说，“我就是那样的。”

或许是顾笙在店长面前表现得有些过于成熟，以至于让店长真的开始揣测眼前这个人的实际年龄：“真的吗？不过你看着倒是像高中生一样，甚至说像初中生也不为过。”

顾笙挑了一下眉毛：“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