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常浩风通过飞鸟送来密信,提到宿风渡口遇见一个跟我使同样剑法的人,我立即猜到可能是你。”
“八年的时间很长,足够把我变成这样一个恶人,我不能确定你还是不是当年最疼我的师哥。”萧长煊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把你加进这出戏,一来是为了最快地瓦解四大门派的权威,二来,我也想看看这些年你的武功精进如何。我与红绡定下暗号,一旦战局不利,她就立即暴露身份给你脱困。如果你因此受伤,我会很自责。”
“那我是不是得谢谢你的自责?”段浔用近乎气声问道。
萧长煊不置可否地一哂:“毕竟我很少自责。”
段浔被对方目光中的冷漠灼得心惊肉跳,便低头去看坑坑洼洼的地板,事情到了这一步,他甚至无端地觉得有些好笑。
“阿熙,自从再次遇见你,我也分不清是惊喜更多还是惊吓更多。”他最终苦笑着说。
萧长煊没有接话,兀自走到那盏半死不活的油灯前,将燃尽后长长拖出来的灯花挑出来仔细剪去。
“谁能想到无稽山独来独往的小弟子严熙,同时也是人人仰慕的仁曦太子,竟然还是大名鼎鼎的乌鸦首领?”段浔无力地说,“神也是你,鬼也是你,人前人后阴谋算计,玩弄人心于股掌,哈哈……是我小看你了,我的阿熙。”
一只不知从哪里来的飞蛾扑楞着翅膀,不知好歹地冲到烛火前,不停舞动的身姿被放大无数倍投影在墙壁上。
“不知道你以前对我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萧长煊淡淡道,“或许你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我。”
那飞蛾毫无留恋地一头撞进烛火里,“噗”的一声轻响,带着一副烧焦的残驱坠在地上,在静得出奇的屋子里显得十分突兀。
“我的事情说完了,该轮到你了。”萧长煊语调一变,“为什么向我隐瞒坠星火的事?”
段浔蓦地抬起头:“你知道坠星火?”
“我不仅知道坠星火,而且知道得比你早得多。”萧长煊道,“萧峑送我去无稽山,就是让我去夺取坠星火——他以为那东西能帮他长生不老。”
他极其嘲讽地嗤笑一声:“没想到你不仅先我一步取走坠星火,而且哪怕到了现在,八年之后,你甚至都不打算让我知道它的存在。”他目光微凝,透出丝丝寒意,“师哥,为什么?”
终于还是被他发现了,段浔深吸一口气:“我怕你从此恨上我。”
“我在你眼中就是那样的人吗?”萧长煊立即反问。
段浔哑然。
“算了,现在说这个也无济于事,”萧长煊忽然欺身上前,伸手一把按在段浔肩上,“把坠星火给我。”
“什么?”
萧长煊直视着他的眼睛,目光里满是不容分辨的坚决:“因为昨晚那件事,你在帝京已经不能呆了,把坠星火给我,然后离开帝京,走得越远越好。从此你不必再为坠星火所困,以你的本事,到哪里都可以过得很好。”
“等等,昨晚的事……”段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是我干的。”萧长煊立即打断他,快速说道,“常浩风会一种傀儡术,能够做到不易察觉地暗中操控死物,我用它在千春楼里做了昨晚的陷阱,原本目的是为了构陷谈致,从而拉谈家势力下马。我为此筹划了很久,所以你一进千春楼就察觉到了我的眼线,其实他们看的是我,不是你。”
段浔愕然地看着他。
“我中途离席,希望靠常浩风引开你,我好继续布局,谁知你并不安分,意外卷入陷阱,打乱了我整个计划。”萧长煊面无表情,语气中带着高高在上的漠然,“谈致一定会满帝京搜捕你,现在的你对我而言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离开帝京,于你于我都有好处。”
两人近在咫尺地对峙着,良久,段浔突然毫无征兆地笑出了声。
“那你呢?把坠星火给你,你准备做什么?”他问。
萧长煊紧抿薄唇,幽深目光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你胡编乱造了这么一通,就是为了赶我走?长煊啊长煊,要不是你太急于求成,我竟差点就被你骗过了。”段浔一把抓住萧长煊按住他的手,将他整个人往前一带。
“知道你的破绽出在哪吗?因为你对坠星火根本知之甚少!”他盯着萧长煊的眼睛,也不知是出于讥讽还是愉悦,竟然在不自觉间勾起了嘴角,“你的陷阱?意外卷入?我信了你鬼扯,那东西从一开始就是冲着我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