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那得看是什么魔 六指琴魔恐怕就得高六丈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你亲闺女吗老贺,你昨儿晚上担心的睡不着觉,人家这可好着呢,这神清气爽,这面色红润。” 贺明一进家门就迎来了自家母上的夸赞。她觉得她的妈妈应该去当演员的,无故浪费了这么好的唇舌,实在有些暴殄天物。 爸爸闻声从餐桌旁起身,咽了嘴里的油条后为贺明开脱:“孩子也不小了,你也别盯那么紧好歹给留点儿自由时间啊。”然后喝了口茶。油条配茶,老贺专属。 但贺妈妈却并不买账,“说的是啊,都老大不小了,晚上不回来也不给个信,活该你等着,谁让你生的呢。老妈子命,牛的命,任劳任怨贼没劲。。。” “杨淑芬女士批评的极是。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日日让父母担忧记挂,没能承欢膝下,反而目无尊长,夜不归宿也不提前请示,实在是罪不可恕。念在确是初犯,宽宏大量的杨女士决定网开一面,罚她烹饪一周以示家风严明。若有再犯。。。” 贺明诚恳的对她伟大的母亲鞠着躬,在心里叫冤,手机没电怪我,人家的iphone充电器不适用怪我,早饭吃到现在当然也得怪我咯! “要是再犯,怎么着?!” “要是再犯就…就露宿街头…”贺明委屈的看着自己的母亲,露出悔悟而自责的表情,依旧弯腰鞠着躬。 杨女士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说着她起身往餐桌走,“哦,对了。待会儿你陪我去个地方。” 贺明完全清楚自己根本没有回绝的权力。 我爬过的坡比你走过的路都多。 贺明从前听到这句话总是在心里默默回应她妈——我又不准备当运动员锻炼体格,爬那么多坡的意义何在? 然而,今天啊。 从人民大道再到解放路最后到达环湖广场,贺明不得不佩服母上这老当益壮的体魄和—— “杨淑芬,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稍微向您屈服一下,您就觉着我想相亲了是吧。目的咋就这么多,自由决策能力咋就这么强。 “等很久了吧。这不是赶过来了嘛。” 眼见她妈这么坦然自若的和一位适合演姑婆的中年阿姨进行着地下党人见面一样的眼神交接。亲生女儿如贺明早已清楚自家母亲的用意所在。 “妈,我是你亲生的么?” 当机立断,她问的严肃又诚恳。 “当然是啊。”麻麻很困惑的抬头看看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贺明觉得莫名其妙。 “我要是做错了什么事你虽然会生气但自从我成人之后就再也没打过我了,所以今后也不会再打我的对吧。” “好好的,说什么呢?”贺麻麻看看身旁的旧友有些尴尬的笑笑,示意贺明一定要保持正常。 “对不对嘛?” 贺母相当不解的看着自己巨大的一个女儿居然在反常的撒娇,只是硬着头皮应:“是,好好的我打你干嘛,再说了,现如今我也打不过你啊。”声音之小之谨慎,仿佛只是为了安抚突然插科打诨的贺明,好让她按计划行事。 嗯,很好。 “你…” “欸?!” 伴随两个妇人表情慢镜头一样不断伸张扩大直至变成一种‘瞠目结舌’才能形容的惊异神情,贺明招摇的长发在黄昏的斜阳中如同经久不洗尘垢迷蒙的经幡,迎风摆动。 是的,她跑了。唐突又不可预测,毫无征兆且猝不及防。 那背影,坚韧却带有某种宗教崇拜般的偏执意味。好像今天就算是死,她也不会去相亲的。 自取其辱。一样的相亲活动。 “您回家好好消气,我今儿晚上就不回来给您添堵了。” 贺明边跑边咆哮,头也没回生怕后面俩人追上来。可事实上,呆若木鸡的两位妇人直到眼睁睁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环湖路的转角处也没太反应过来,她们正在经历一场鲜明又具体的——被人放鸽子。 贺明心脏噗噗跳。倒不是因为害怕回家会受到母上大人的严厉惩罚。 具体来说,“呼——啊——,呼——”,这才几步路,居然喘成这样。不知道还以为心肺功能不足呢。 然而定下来喘气的当口,贺明又如临大敌的意识到。她刚刚把自己放置在了一种无家可归的境地里,包括贺光家也成禁区了。 因为—— “喂,你又犯什么事啦。老妈说去我家呢,貌似是想守株待兔。”贺光在电话里的声音在贺明听来就像是哪个恶趣味的导演教的台词。 和看了剧本的她所知道的完全不出偏差,贺明掩着面觉得世界是个神奇的世界,自己的智慧不知是有用还是无用。 顿时觉得心绪繁杂,人生无望。 “嗯嗯。没事儿。你让她别担心我。等累了就自己回去。” 一辆辆归家的轿车急速从身边驶过。她裙摆翩跹拿着手机,语调平缓像圣母诵经时的安详态势,而目光啊,就像上帝在凌霄之上发丝纷飞,事不关己的带着笑意说着I BLESS ALL OF YOU. 贺光闻声也没再多问,哦了一声挂断电话。 路边的贺明觉得好笑,于是真的笑了一阵之后,有些戚然的想,唉,所谓人生啊。 自我为难,还死不悔改。 隔日KTV服务生推醒她的时候,贺明惊诧的从松软沙发上噌的弹起。以为是是自家老妈大气不消终于锲而不舍杀来了。 “小姐。您的包厢时间到了,请清点衣物准备离场。” 贺明觉得浑身酸痛,鼻腔也是混沌的不知附着了什么东西,KTV包厢的空气里特有的不干净的东西。舒展着胳膊腿脚,没精打采的点点头。 年轻的服务小哥见她没有要赖账或是胡搅蛮缠的拒单,对着她极其有礼貌的鞠了一躬就退出去了。 然而,一出包间,情况显然很不好。 “放开我——。再不撒手我可要喊人啦啊,信不信让你们这儿明天就办不下去啊——,啊?!” 通往前台的唯一走廊上,一个穿着吊带短裙的女生?应该是女生,毕竟知性成熟内在美极度升华的成年女性已经不屑于在背包上挂一枚hello kity作修饰了。不得不说这姑娘的嚣张程度简直到了一种皇太子的地步。都被工作人员擒的不能动弹了,还口口声声扬言要在人的地盘儿让人好看哦。 那最后一个看字的音腔变化,常人比如贺明学几辈子都不可能学得会。戾气里含着嚣张,娇柔却又不乏凶狠,甚至还有几分,贺明也不清楚自己理解的对不对,不清楚那是不是讨好。 但,讨好的话,也不该用吼的啊。 “这位客人,你们摔坏的设备以及额外追加的瓜果饮品还未付款,请把款项结清再走。” 得,她算是清楚刚刚的小哥为什么会毕恭毕敬给她鞠了一躬。感情是有这么个恶劣的前情在做铺垫来着。 “你们给我放开,再不撒手我可要报警了啊!!!” 姑娘你是在搞笑么,你的双手可是被牵制着呢。不撒手,你是要用意念召唤警察叔叔吗? 贺明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笑了,但小丫头看到斜倚在墙边的她时眼神里充满了不可估量的恶意。 “二婶,我知道错了。你快让他们撒手吧。” 哈啊? “我知道你担心我,在隔壁守了一晚上。我下次再也不胡闹了。嗯?” EXCUSE ME? “我真的知道错了,不该夜不归宿和朋友胡闹,我认错,回家我给您写保证书。嗯?” 她这是在,搞笑么? 贺明长这么大,从来没弄明白演技是个什么东西,而今天这一大早,竟然一出门就碰见了个有望斩获奥斯卡金像金马金鸡柏林金兄日本学院等等已经想不起名字但分量极重的各大金奖的未来之星。 简直是,太有意思了。 “既然知道错了。”贺明蓦地端正身子,偏着头露出印象中某人那人畜无害的微笑,稍微靠近了一点拢在一起的一众人,“还是让你叔叔也过来看看比较好。省得你下回又不认账。” 虽然剧情转折实在太大,但见事情解决有眉目,工作人员先是放开了小影后,然后看着拿出手机的贺明。 “喏,自己说清楚。要是再犯错误,不听话。未成年未经大人陪同就进出这里,二婶我真的会把你送去劳教所哦。” 她递手机的时候,一旁的几个男服务生都表示支持的看向小影后,以视线的力量诠释了什么叫众望所归。 “您就直接付钱不是…” “宝贝你是睡迷糊了么,二婶只是奉命来监督你啊,你二叔说他来善后的。哪次不是这样?” 众人瞪大眼睛,表示显而易见的惊奇。感情这俩都是混不吝啊。 “我是无所谓啦,大不了进局子嘛。可你不一样,你一进局子,学校那边恐怕得记过处分吧,哦,也可能你压根儿也不太在乎。但——”贺明又靠近了一点小影后的脸,“气坏那么多长辈们终究不好。毕竟,你也不想让他失望吧。” 小影后闻声瞪大眼睛,褐色瞳仁刹那紧缩。以一种惶恐又困惑的表情盯着勾起唇角的贺明仿佛被刚刚的话惊醒,或者说,是被刺痛到。 贺明在小影后的‘二叔’来之前离开了。 她结了帐又跟那个朝她鞠躬的小哥以最简明的表达道清事实之后,对方露出了一种‘少侠果然好气度’的钦佩表情。 贺明撇撇嘴,转身离开的时候有些幽怨的想,早知道横竖大几百块,不如直接去住酒店了。 晃了晃脑袋,少侠只能自我安慰的想,就当是给她这白得来的‘侄女’度灾用的见面礼吧。 言语的力量胜过某些自认夺目的行为举动。 旨意不明的借代,是否确有其人,旁人无从知晓,行动怪异的人一定有一大堆理由来武装自己的异常。但路人却并不会耐下心来深究或揣摩这些很有可能可笑至极的理由背后究竟有什么内涵与深意。 而你是你,需要对自己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