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chapter 9(1 / 1)当事人并不知情首页

(九)  我曾在深夜里痛哭  现在想和你一起谈谈人生    她被放到一个不知名的房间的不知名的床上,毕霄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已经衣衫整洁,恢复惯常的从容了,见她斜斜侧倚着,有些自责,“看来你之前的坚持是对的。”良久,他声色沉郁着说:“对不起。”  贺明不解,“干什么你要说对不起,要道歉也是我的不是,害你摔了一跤。真是不好意思啊。”她是真不好意思。  室内灯光柔和,毕霄没说话只是定定看着她。  贺明想,他可能要向她坦白他的取向了。于是也正色看着他,表示自己准备好听他讲心里话了。  “为什么不相信我?”  诶?!  “刚刚为什么不把手伸过来?!”  他有些困惑,什么原因能让一个人能在面对危险的情况下避开向人求助的本能,这么巨大的隔阂与不信任还真是让人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贺明没答话,觉得这男人莫名其妙的愠怒一定事出有因,却并不认为是自己的错。毕竟,她也是摔得不轻啊。  毕霄站在离床不远的矮桌旁,修长的双腿站的直挺,静默的站了一会儿知道询问无果,也不再坚持。转身拉开了身后组合柜的滑门。  霎时让床上的人不禁瞠了目。  笑话了,她贺明是那种见识浅喜好大惊小怪没见过世面随便结舌的一般人么。当然不是,她只是匪夷于——  “你自己看着穿吧。”  毕老师眉目疏朗身姿清越一看就绝对不是一般的有钱人,但收集女装这种事,会不会太超凡脱俗了一点。  毕霄回过头但见贺明满脸‘这一定是你给别的小情人买的本姑娘才不穿’的果决神情,脸色居然开始缓和,嘴角噙着三分笑主动解释道:“空柜子太寒酸。”  哈啊?!  所以随便买了这么多单价不低于千元的女装用来营造一种实在感,哪怕你根本穿不上。真是大手笔啊,小的简直要额手称庆能见到这么壮观而又偶像气息十足的一幕了。  贺明顽强的坐起身来,严肃又诚恳的说:“也可以用来放别的东西啊。”  说完她就后悔了。  在贺明固化的思维里,衣柜这种东西是个爱华仕箱包一样的存在,只要心大,妥妥能装下世界。就她家的湖绿色古旧衣柜,大大小小的东西全都塞进去的话加柜子自重得有两三百斤。贺明清楚而又心悸的记得自己初三那会儿。  乖巧又自觉的坐在书桌前学习被突然倾斜的衣柜砸的险些晕厥过去。原本在外面看电视的爸爸闻声而来也不禁被吓得一愣,那衣柜就像个轰然倒塌的摩天大楼,埋葬了他的小女儿。  就是右边的支脚断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贺明一度怀疑她妈是故意把柜子塞得那么满,然后制造意外事故想要谋害她,否则怎么能那么心平气和的从厨房拿着铲子踱过来随意的瞄两眼后又事不关己的回了厨房。至少得问问明明头疼不疼吧,再不济也搭把手把她身上的杂物搬一下吧。  所以,衣柜在贺明的印象里,就是个大仓库,用来化解因为空间不足而不得不自行开拓创新的无奈与愤恨。  但,这幢可用面积四百平的豪华别墅,应该不存在那种困扰吧。容不下任何客人,连打地铺都只能在客厅进行的困扰。  “别的东西?”毕霄看向贺明,眸色明亮又透彻,款款笑着竟然有些期待。  叫你闲来嘴碎,别的东西,那么高级的定制衣柜除了衣服还能装什么东西?你以为谁都跟你家一样用衣柜封印所有杂物!  贺明在心里骂了自己一阵后,怯怯的抬头搪塞道:“也不是非得装衣服。到时候有了孩子可以用来躲猫猫的嘛。”  毕竟,她小时候在家玩儿捉迷藏的首选地就是衣柜啦。埋在衣服下面,蜷起来,连她妈都看不出来下面有个贺明。  贺明并不觉的自己的提议有多高明,只是在没话找话罢了。  但毕霄似乎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建议,还因此深化了三分笑的薄唇勾起嘴角,满意的点着头说:“嗯,是个不错的想法。”  贺明被夸的相当不踏实,不踏实极了。    一点亮光都没有,整条走廊静悄悄的,所有的房门紧闭。  屁股的疼痛稍微得到舒缓,但令贺明真正惶恐的是,她现在正在夜不归宿啊夜不归宿。  现在,十一点二十三的夜半,她要小心的,不易被察觉的,说不上原因的,从这里出去。  确切的说是,从毕霄家出去。  下楼梯的时候她尤其谨慎,然后凭记忆里别墅的大体构造,准确的往大门的方向摸索。  整栋房子肃清静穆,虽然有巨大落地窗边投进的些微月光,但仍然黑得让人发怵。  好在她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否则自己都能把自己吓死。  好不容易走到玄关,门边感应灯却自行亮起,贺明惊厥抬头,天呐,完全是高品质生活的典范。  然后她开始寻找自己的平底凉鞋。  “是在找这个吗?”  啊啊啊啊啊啊——  她当然只是在心里凄厉的惨叫,然后贺明回过头。  毕霄正坐在沙发椅背上,长臂撑在身侧,蜷曲着修长右腿,左腿伸直。食指拇指相接,拎着她的凉鞋。  银边黑底,简约到乏味的复古罗马平底凉鞋。  “我就是觉得你有可能会很不明智的选择自己大半夜回家所以以防万一收了你的鞋,打算看看你究竟会怎么做。”毕霄拎着鞋,像警察拿着手铐一样,悠闲款款的带着一种‘人证物证俱在看你打算怎么办’的狡黠表情走到贺明身旁,“所以你现在这是在不明智么?”他低着头,看贺明愣愣的蹲在鞋架旁,有些语塞的也正抬头望他。  “瞧你说的,我怎么会那么唐突不辞而别呢?”贺明忘了起身,继续蹲在地上,因为她觉得这样可以离他远点。  “很好。”毕霄满意的点点头,白色的棉质宽大短袖以及同样宽松的藕黄色长裤,明明是很柔和的质地跟色彩,“这阵子治安不太好,你最好不要一个人深夜出行。”和着装无关,他周身泛凌,锐气逼人,也蹲下来,把鞋递给她。说着的话本来是体己谅人的,却令贺明压力倍至。仿佛自己做了什么不得体的举动似的,产生了羞赧之感。  是夜太深还是意志遭到违抗而恼怒,他的情绪,贺明不好估摸,但给她的感觉和白天完全不同。  她觉得莫名的一阵悚栗,突然间有点懵。  毕霄见状,牵了她的手,又恢复云轻月朗的一笑,清俊眉眼角角眯起,让贺明很是诧异。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料事如神三千妙手卜算切实的百变星君?!  贺明被毕霄拉着复又上楼,自知而又认命的想到先前申辰对她说过的话——不要在他面前耍小聪明。  因为真的只是小聪明而已,也许称不上聪明。她自己不都说了吗?是蠢。  ——我们直奔天堂。  毕霄走的很慢,走廊的灯亮清幽如同月光。刚刚他独自一人坐在偌大空旷的客厅,提着贺明的鞋,黑暗中记起好多事。而这缓慢的行进,此刻更带了几分梦游一样的迷离。    他记得嘈杂昏暗的黑夜,一声温柔的叹息。  巨大的塑胶标准足球场,学校在主席台前扯了电影幕布,用两节半晚自习的时间放了《新警察故事》。  毕霄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和同学们一起搬了凳子去操场,因为正常情况下他会选择留在教室或者知会老师一声,然后早退。  但那天,高三临近高考,刚搞完百日誓师的距高考倒数八十七天的晚上,他居然随波逐流地坐在最后一排,认真的看起那部电影,全神贯注。  “放心啦,不会有事的。”于是听到隔壁班的一个女生在一片嗡嗡嘤嘤的嘈杂里清脆又慵懒的剧透着。  画面上,谢霆锋被勒住脖子挂在香港国际会展中心的倾斜角处,翻着白眼,青筋鼓胀,快要断气的样子。  “那个会展中心原本是要仿建成悉尼歌剧院,后来中央觉得像大鹏展翅,难得回归还展什么翅,于是就成了现在这么个平稳趴在铜锣湾前的大乌龟了。香港回龟,面朝祖国大陆背临大海,稳定安康的寓意。”  毕霄闻声偏过头,越过本班的一个女生,看到讲题外话的人。  “说是站在铜锣湾上看,整个建筑的构造是向前爬行的状态嘞。”她一直低着头,有意无意的跟身边的人讲,然后抬头看着屏幕。“据说是那样,我也没看过。”却分明是一脸热切盼望期待的表情,在一片黯淡的屏幕反光下,静静仰着头。  察觉旁边的人并没有认真听她的讲解,于是又低下头,拿手电筒照着,看一本书。  在看什么呢?  明明有劲酷到让人咋舌的吴彦祖以及谢霆锋,加上成龙拳脚灵活有力的动作表演。已经是够好看的了,足够吸引像你那样的所有女生了。  那么,低着头的你,究竟在看什么呢?  一只爬回祖国的安稳长寿的乌龟。  毕霄在知道有这一说的四年之后,去深圳谈他的第三个嵌入系统的开发合作项目,特地过九龙湾去看了那只乌龟。  但很遗憾,站在铜锣湾的渔船上,桅杆杂乱,一仰头,怎么看也就只是个大钢构建筑而已。没有她说的那么神乎其神。  他当时遗憾不已的想,传说果然还是作为传说才显得神圣,被事实贯彻时总是不免让人失望。但那次的项目却谈的相当好,他也正式以独立企业法人代表的身份入了行。  然而毕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对那番话记忆犹新。    那天晚上,即将走完的高中时光。  教三楼南面墙的爬山虎在夜风里哗哗翻飞;操场边的车棚边生了锈的护栏影子被路灯拉成模糊的线条;前些天百日誓师大会他代表发的言,那个横幅还挂着没被取下,原来是“S市第十五高级中学百日誓师大会”几个字。  从下面的角度看,原来,是这样的。  还剩下八十七天的时候,他偏头看到有女生一脸憧憬目视前方,猛的发现自己好像什么都还没有经历,却已经只剩下八十七天了。  毫无来由的落寞让他忽然觉得剩下得时光顷刻变得珍贵而又意义非凡。  因为再也回不去等不到盼不来,庸常琐碎平静无澜的少年时光。  似水年华故而珍贵又意义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