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氏安抚好慧珊,才想起将恩公晾在一遍了,心中极是惭愧,急忙前去向陆云端赔礼,陆云端倒大度,还安慰道:“连夫人遭受连番惊吓,一时不查也是常事,无妨。”顿了顿又道“只是此事如何处置,连夫人还得早作打算。现在崔三是在牢里了,但那主使之人尚未拿住,若是他知道崔三遭擒,说不定会想法逃走,恐怕就难以捉拿了。” 蒋氏深觉有理,但此事涉及蒋家家事,不足为外人道也,便道“多谢恩公提醒,对于那主使之人我已有了头绪,这就书信一封去我父亲那里,有他做主,想来是妥当的。”说完又拜谢陆云端大恩,陆云端见她已有打算,便也不再插手,告辞而去。 蒋氏一送走陆云端便回房写信回蒋家,先是叙述了前因后果,后严词道‘若是蒋父蒋母不能为慧珊主持公道,便是要闹上公堂也决不罢休。’此事若是闹上公堂,不仅蒋家、连家都丢尽了人,更有甚者还可能会影响蒋父的官运。毕竟儿媳妇做出暗通盗匪、买凶绑票的事,公公少说也有监管不力之罪。 蒋氏写完信,就命人连夜送去蒋家,还说定要蒋母亲启。又招来周嬷嬷,叫她吩咐下去,今日之事若有人敢传出半点风声,无需查证,立时打死。干完这些,蒋氏才安顿下来,第二日一早赶路回连家不提。 却说这边蒋母接着蒋氏来信,心中奇怪,二女儿怎么刚走几日就来信了,还来得如此急切,按理说也要回到连家以后,才来信报平安呀。带着疑惑打开了信,却是越看越惊诧,最后手都控制不住的抖了起来,怒道:“传崔氏速来见我!”蒋母身边的梁嬷嬷见状也是惊异,蒋母一向心绪不喜人知,遇事极是淡然,是什么事让她如此生气,竟连平时和蔼慈祥的样子也抛开了,对儿媳妇指名道姓的呼呵。当下不敢违抗,命了小丫头急去请崔氏。 崔氏听闻婆母召唤,哪敢不从,立时赶来。一进门,却觉婆母房中气氛与往日大不相同。房中只留下了婆母心腹的几个婆子,小丫头们都被遣了出去。崔氏心中突得一跳,不会是有什么把柄被婆母知晓了,要处置她吧。果然,蒋母一见崔氏进来,就叫她跪下,又把信扔到地上,斥道“你做的好事,你自己看!” 崔氏捡起信看了起来,一时也变了脸色,还未看完就道:“母亲,冤枉啊,媳妇此前虽有意与谨哥儿,也不愤谨哥儿被二妹的女儿抢走,但媳妇无论如何也不敢做出这种事啊,这是有人在冤枉媳妇呀...”不住地哭喊着冤枉。 蒋母气道“好啊,你还不承认!你倒说说,梦琪(蒋氏闺名)有什么理由这么做,毁了她亲生女儿的名节就为了污蔑你?” 崔氏自然也想不出理由,只辩解道道“说不定是她们自己得罪了人不知道,怎就一定是媳妇呢?”又赌咒发誓道:“媳妇也是有女儿的人,岂会做这样的事。若此事是我做的,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善终!”此时内宅妇人都极信奉佛教,这样的毒誓少有人敢信口胡说的,蒋母一时倒有些踌躇起来,但也不排除崔氏是为了逃避罪责而故意为之。 此时正巧蒋凤娇回得家中,去找母亲,下人却说母亲被祖母叫去了,便来到祖母这儿,隐约听到祖母似在训斥母亲,便不顾一切闯了进去想要帮母亲。 蒋母见状怒道“大人说话,你闯进来做什么。一点上下尊卑的礼数都不懂,这就是你知府家大小姐的家教?” 崔氏听闻心中更是委屈,婆母冤枉自己也就罢了,女儿不过是为了帮自己也被婆母训斥,难道女儿就不是她的亲孙女吗?一时反驳道“母亲,此事真的不是媳妇做的,母亲若是不信,只管去查便是。娇儿还是个孩子,她只是一时关心则乱,母亲教训她做什么。” 蒋母气极反笑道“好啊,你连婆婆都敢顶撞了,还有什么不敢的?信上写的清清楚楚,那主使盗匪绑架梦琪长女的人姓崔。梦琪的女儿养在深闺,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对她们怀恨在心又姓崔的除了你还能是谁?” 这时蒋凤娇插话道:“祖母竟是因为此事责怪母亲,此事真的与母亲无关...”话没说完,蒋母就不屑道“你一个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大人说话哪有你开口的份。”又对崔氏道“看来今日我不动点真格的,你是不会招了。”说着给梁嬷嬷使眼色,梁嬷嬷会意,拿出一根拇指粗细的藤条来,竟是要动家法了。 崔氏被吓住了,蒋凤娇急道“祖母,为了这么点小事,你竟要对母亲用家法?何况她什么都不知道,这事是、是我做的。”蒋母和崔氏都被唬了一跳,一时无语,蒋凤娇还在继续说,“本来就是那个乡下来的土包子不好,竟然敢和我抢谨表哥,我只是叫表哥想法子给她点颜色看看,有什么大不了的...”说的竟是理直气壮。 崔氏立刻骂道:“娇儿,你糊涂啊,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啊,是不是你炣表哥唆使你的?你一个小姑娘知道什么...”这是要帮蒋凤娇减轻罪名,将罪责都推到她表哥头上了。然而蒋凤娇却不懂其母的弯弯绕绕,反驳道:“是我见母亲没有办法,那土包子又要回家去了,便去找表哥想法子,表哥一开始也没法子,后来我说要不找个人去划了她的脸,这样她就嫁不成谨表哥了,表哥却说那样她以后就嫁不了人了,还不如找人去绑走她,只是伤她名节,让她嫁不成张家这样的书香门第就行了。已经便宜她了...” 蒋母一时气到说不出话来:“你、你、你是疯魔了不成?小小年纪,竟如此狠毒,她可是你的嫡亲表妹啊!” 蒋凤娇梗着脖子不服软,道:“我才没有这样的土包子表妹!” “我们蒋家才没有你这样的不肖女!”蒋母见她执迷不悟,也不同她多言,转头对婆子们道“来啊,将大小姐带下去,送去乡下庄子静养。就说她得了急病,没我的命令,不准她离开庄子一步!” 蒋凤娇这才知道害怕,她一向受尽万般宠爱,连一句重话都没有人对她说过,如今祖母却要将她关到乡下庄子上去,那哪里是人呆的地方?见婆子们向她靠近,她大声喊叫挣扎起来:“我不去!我不去!我是蒋家的大小姐,你们谁敢动我!”然而她哪里是那些婆子们的对手,三两下就被制服了。蒋凤娇见状一口咬在那些人的手上,就要逃脱。蒋母见状呵斥道“你们都是死人那,连个小丫头都制不住,看来也是皮痒了是不是?”婆子们原还心存顾忌,这下却是下了狠手,将蒋凤娇制的完全动弹不得,带了下去。 崔氏想要追出去,却被梁嬷嬷死死拦住,忙跪倒在蒋母身前,哭求道“母亲,娇儿她还是个孩子啊,她自小在我身边长大,到了庄子上,叫她如何活得下去啊。她一直是个听话的孩子,这次只是一时猪油蒙了心了,我以后定会严加管教她的,求母亲原谅她这一回吧...” 蒋母显得有些疲惫,并不理崔氏,而是命人去把大爷叫来。 崔氏见蒋母不理自己,便渐渐止了哭声,心里打算起来,看来只得等过了这一阵,蒋母消了气,才能慢慢想办法将女儿从庄子上救回来了。 不一会儿却是大爷蒋云庭到了,他见妻子跪在地上,母亲高坐在上,想是妻子惹恼了母亲,刚想为跪下妻子求情,蒋母却挥挥手,让他看了信再说。蒋云庭本就是个没主意的,看完了信,只觉天旋地转,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蒋母本也不是问他讨主意,而是通知他:“这事我已查明,是凤娇做的,我下令把她关到乡下庄子里去了,你可有异议?” 蒋云庭听闻更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一开始母亲让他看信,他还以为是妻子做出如此胆大包天的事,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现在母亲却说此事是娇儿做的,并且已经有了处置。母亲素来温和,少有如此急言令色的时候,所以就算妻子拼命地给他打眼色,想让他为娇儿求情,但他一看母亲怒气难平的样子,就不敢多言了,只道:“母亲处理的是,儿子不敢有异议。” 蒋母谅他也不会有异议,继续道:“此事虽是娇儿做的,但与你们夫妻二人也脱不了关系。云庭疏于管教女儿,罚一年月银。崔氏更是教养不力,纵容女儿败坏蒋家门风,自今日起每日抄一遍女戒给我,管家的事就交给岷哥儿媳妇(崔氏的大儿媳)吧。” 崔氏猛地抬起头,抄女戒也就算了,可管家的事,婆婆这是要削她的权啊!若是不管家,她哪来钱补贴娘家?若是没钱没权,她一个娘家败落的女人,只怕连下人都不会把她放在眼里。何况岷哥儿媳妇是公婆做主娶进门的,本来就对祖母更亲热些,对她这个正经婆婆却是淡淡的,这下有了掌家之权,岂不是要在她头上拉屎撒尿了。刚想要开口分辩两句,却见蒋母一个眼风扫过来道“怎么,你是不服我的管教吗?”崔氏暗恨,这次算是犯在婆婆手上了,丈夫是个没用的,又不敢替她说话。当下只得摇摇头,不再多言。 蒋母交代完对他们的惩处,又对着崔氏道“这事建宁侯二公子和淇县县令都已知晓,总得有个交代。明儿你们就去崔家和他们说明,这事是你那侄子一人所为,与蒋家无关,过两天官府便会上门捉拿他。叫他们放聪明些,要是他们敢扯上蒋家,哼哼,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崔氏不想女儿受牵连,自是连声应承。但是只要一想回娘家后,要如何说服他们让他们将罪责全部揽下,就头疼不已。其实崔氏倒是多虑了,那崔良炣对蒋凤娇一往情深,早就打定主意,如果出事便一力承担,绝不连累表妹。连说辞都想好了,就说自己偶然见到连家小姐,倾心不已,又怕父母不允,才出此下策。至于崔良炣的父母,却还瞒在鼓里,第二日崔氏回娘家,崔家一场大乱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