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就是正日子,崔氏一早就到蒋母房中请安,她想了一晚上,能让娇姐儿嫁入张家的人,只有蒋母。蒋母是张蒋氏的母亲,张蒋氏又素来孝顺,只要她肯发话,这事必是成的。故而今日来的特别早,又殷勤的伺候蒋母梳洗。蒋母见她这样,知道必是有所求,便屏退众人,让她直说就是。崔氏略一谦逊,就急急道来。蒋母却并不买账,皱起了眉头道“梦琴虽是我的女儿,到底已经是张家的人了,这事还有张家老夫人呢,我也不好太过插手。” 崔氏急忙道“母亲开口,那张家老夫人也得给几分面子不是,再说我们家与张家本就是姻亲,又都是苏州旺族,这样亲上加亲的美事,想那张老夫人也不会反对。”又对蒋母多加奉迎。 蒋母并不热衷,只道等筵席结束,有空再与大女儿提起。其实蒋母早知崔氏心意,还与蒋父商量过此事。蒋父道自己已经年老,两个儿子却在举业上一无所成,待自己去后,蒋家只怕无人支撑,还要靠张家扶持。蒋凤娇是自己的亲孙女,哪有不疼的道理,只是她那性子被崔氏惯坏了,只怕结亲不成反要结仇,因此决不能强压着张家结了这门亲,当然若是张家愿意也不拦着。 不一会儿,却是大蒋氏和蒋氏带着各自儿女一同来给蒋母请安了。这还是慧秀第一次见到所谓的外祖母,昨天自进了蒋家,才体会到了连家和真正的豪门世家的区别。连家也是大富之家,又两代为官,但不论是庭院布置这些硬件还是丫鬟婆子素养这等软件,都大大不及蒋家。故而更加小心谨慎,不能让人小瞧了去。 蒋氏看着较富态,就像电视剧红楼梦里的贾母一般,通身雍容,头发已经半白了,看着倒不显老态,只觉温暖慈祥,见着慧秀几个和大蒋氏的儿子,一直乐呵呵的,一边又命人赐了不少见面礼,只是能做到这个位置,只怕光是温暖慈祥是不够的。 众人向蒋母请安完毕,小辈们再向长辈行礼,毕竟慧秀几个是初次到来,少不得要相一一见礼认人。在向大舅母崔氏见礼时,崔氏也是笑着,只是一直盯着慧珊看,叫人捉摸不透。接下来是平辈见礼,慧秀见到了那传说中的谨表哥,倒不负周嬷嬷的夸奖,文质彬彬,很有教养的样子。一切都顺利的完成了,这时却见一黄杉少女跑了进来,观她穿着打扮,想来是崔氏的小女儿蒋凤娇了。蒋凤娇见有这么多人在,倒不怯场,直道“今日是祖母大寿,娇儿原想早点来请安的,只是清风那丫头竟没及时叫醒我,故而来迟了,还请祖母原谅。”又转过头看了蒋氏一眼道“这位婶婶是谁,来的这样早?”态度玩味,不甚友善,不知是不是错觉,慧秀感觉她一直盯着她们姐妹几个。 蒋母心中不悦,但多年的上位者习惯,让她不露神色,含笑着道“这丫头,那是你二姑母,还不快去见礼。”蒋凤娇听闻就来见礼,也不等蒋氏反应,就径直走到慧珊身前道“想来这就是大表妹咯?听说你叫连慧珊?”。慧珊虽觉凤娇太外向了些,但还是落落大方的回了“是,凤娇表姐好。”蒋凤娇听闻笑道“正好我有个丫头也叫珊儿,与你同名,你说巧不巧?”众人听闻心中各异,蒋氏急怒,这是将她女儿比作丫头了,这还了得?大蒋氏则是厌恶,觉得蒋凤娇刁蛮任性,不识大体,但也期待慧珊会如何应对。蒋母和崔氏都皱起了眉头。 慧珊虽然疑惑蒋凤娇为何突然发难,但都被人欺负到脸上来了,若是忍了不免叫人觉得软弱,若是发怒,对方大可说是开玩笑,倒是显得自己没有风度。正是两难之际,却听站在旁边的慧秀天真道“说来真是巧啊,去年我养了只小狗,就叫娇娇儿呢。”一脸认真的看着蒋凤娇“和娇表姐同名哦。”旁边的人除了崔氏,都忍不住笑了出来。蒋凤娇则一脸怒容道“你好大的胆子,竟将我比作狗!” 慧秀谅她也不能对自己怎么样,仗着年幼,装作懵懂无知道“原来不能比的吗?”。慧珊和慧秀飞快对了下眼神,便装作一本正经的训斥慧秀“四妹妹,你怎么能拿你的小狗与人相比,就是你像喜欢你的娇娇儿一样喜欢娇表姐,也不能如此知道了吗,快给娇表姐道歉。” 慧秀装作受教道“哦哦,我知道了,娇表姐对不起。”蒋凤娇哪里肯罢休,崔氏见状忙叫住女儿,怕她再出丑,同时心里也暗暗记恨连家姐妹不提。 这次蒋母五十大寿,广邀亲朋,客人陆陆续续的来了,整个蒋家热闹起来。连泽章由张家兄弟带了去男宾席上,女儿们跟随着大蒋氏和蒋氏。不时有人向大蒋氏打招呼,大蒋氏一一应了,少不得要介绍几个相熟的与蒋氏认识,慧秀几个也因此认了不少人。第一次在这种场面,姐妹们不免有些拘谨,特别是慧芸,与人问好时,话都说不利索。这时蒋凤娇状似无意的走过来,嘲讽道“到底是小地方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说完就和身边的人笑了起来。慧芸更是脸涨得通红,急的都要哭起来了,还是慧珊稳重,轻声安慰让慧芸不用放在心上。大蒋氏看了暗暗点头。慧珍因着身体不适,在客房休息,并没出席,蒋氏不放心,叫周嬷嬷看顾着。 待宾客来的差不多了,前面传来了开席的消息,大家纷纷入座,蒋氏领着女儿们与大蒋氏和几位相熟的太太们同坐。席间还不时有人来报,某某大人前来贺寿等,热闹程度可见一斑。慧秀早点没用多少,现在正是饿了,又要维持淑女仪态,正吃的好不辛苦,却听下人来报“建宁侯二公子上骑都尉前陆云端来贺老太太五十大寿!”一时间席上突然安静下来,听说蒋父竟是亲自去迎了。 不一会儿席上复又热闹起来,同桌的王太太在听说来人是建宁侯二公子以后,脸上的表情极是古怪。怎么说呢,就像是有一个件事很想说,又一时找不到人分享的激动和难熬。不过她并没有难受太久,因为她已经和身边的李太太眉飞色舞的交谈起来。慧秀看她们的样子就知道定是在说某人的八卦,一时心痒难耐。幸好心痒的不只她一人,席上另外几位太太也瞧出写不寻常来,叫王太太别遮遮掩掩的,有什么事也该让大家知道知道。那王太太原就是个豪迈的,又见席上多是些相熟的,便与大家说起来最近京城里的一桩奇事。这事便是有关于那前来贺寿的建宁侯二公子陆云端的。 只见她故作神秘道:“我一个娘家姐妹去年嫁到了京城方家,前几日她回家探亲,便说起了最近京城里的闹得沸沸扬扬的建宁侯二公子和焦家五小姐的亲事。原来焦家的五小姐许配给了建宁侯二公子做继室。本来就快成亲了,可是不想焦小姐却突然重病不起,药石无灵。焦夫人心疼幼女,更觉奇怪,女儿一直身体强健,怎的突然就病成了这幅样子。想起建宁侯二公子前头好像死过夫人,便命人前去打探...”话到这里,王太太却慢悠悠的喝起了茶。 众人齐齐问道“打探出什么来了?”王太太看大家这么配合,便兴奋的讲了下去“正所谓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啊,下人来报,建宁侯二公子竟是克妻之命,年纪轻轻前头却是已经有两位夫人死于非命了。” 众人听完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在八卦这方面,原是不分官宦女子和市井中人的。也有人质疑王太太说的是否属实,王太太当即说道:“我那妹妹嫁的乃是京城方家,而方家和焦家正是儿女亲家,此事岂会有假?”见还有人不信,又加了一把火道:“那焦夫人还打听出来,相国寺的普元大师曾对建宁侯二公子有所批语,说他命中带煞,这世间恐无相配之人。普元大师可是出了名的高僧,听说大师时常云游四海,就是宫里的皇上皇后也不是想见就见的呢。他的话你们总该信了吧。”此时崇尚佛法,普元大师更是人人都崇敬的得道高僧,此言一出,众人皆信服。 “那后来呢?”众人既已信了,便是关心事情走向。王太太便又道“那焦夫人极是疼爱幼女,知道此事后哪肯罢休,直言要与建宁侯府退婚,若是建宁侯府不肯,就要去告他家骗婚。建宁侯府也不是普通人家,那可是世代罔替的侯爵啊,建宁侯和两个儿子又都是天子近臣,退婚这等有损脸面的事哪里会肯?焦夫人也不好真去府衙告他,两家僵持不下,整个京城的人都在猜测最后谁输谁赢呢。”说完王太太歇了口气。 “那最后是谁赢了?”总是有合格听众来接话。 王太太见众人如此好奇,也不再卖关子“最后却是那二公子自己说,强扭的瓜不甜,劝了其母同意退婚了。”王太太又神秘道“接下来才是此事最精彩之处,那焦家小姐在与建宁侯二公子退婚后,病情竟日渐好转,日前听说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 众太太听后,一时感慨万千,一叹普元大师果然佛法高深,二叹那焦家小姐也是命大,三叹那建宁侯二公子的命格竟如此邪门。这时又有人玩笑道:“那建宁侯二公子不在京城待着,怎么跑到苏州来为蒋老夫人贺寿来了?莫不是想趁着克妻之名还未在江南传开,来苏州寻一个媳妇儿吧。”还真有不少人附和这猜测,并且人选直指蒋家大小姐蒋凤娇。